正文 第51章 那些紫色的芭芒花(1 / 2)

如果沒有人告訴過你這個故事,如果你不穿越一片又一片板栗花遮掩的山坡,如果你不抵達那片寂靜的芭芒花叢,或者站在他們麵前的不是你,如果你沒有機會看見他們的骨躺在那個簡陋的蓬子裏,那麼,他們——這些存在於史料的人,就不會讓你的心產生如此震撼,也不會讓你眼含淚水。因為他們的骨,很容易讓人想到肉,然後想到血,想到他們在比自己還要年輕的生命季節,為了心中的一個夢,為了一口平等的飯食,就這樣被時間消殞,被黑暗吞噬。

因為出生在峽江小鎮太平溪,因為對那兒的曆史和文化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所以那兒的“九四暴動”,楊繼平,鄭家洞子,神兵大道,貓子會,還有保安團,騎路樓,這些發黃的曆史詞彙,一直在我心裏融彙,也一直揮之不去。直到2005年,我在完成了《石牌保衛戰》《一個白癡統治的村莊》《黛瓦園》《血紅小人》四部長篇小說之後,開始第五部長篇小說《琵琶弦上說》的寫作。小說名字,源於馮漢斌先生的筆名,他在新浪和天涯上的網名也叫“琵琶弦上說”。而我在小說中虛構的小說地名,就叫琵琶鎮。即便後來,有人想把它改成“峽江赤衛隊”、“英雄血”,但是,我總覺得《琵琶弦上說》這個名字,最能代表我的心境。當然,如果僅看小說的名字,也許讀者無法將它與發生在三峽壩區的“九四暴動”聯係起來。但是,即便“九四暴動”是這部小說的故事之核,可是,我始終願意讀者把她當成一部小說來讀,因為,她就是一部純粹的小說。而且,她也會和許多原創小說一樣,將你帶到一個非常的世界,讓你與小說裏的英雄一道出生入死,喜怒哀樂。這就是我為什麼要畫蛇添足寫這個跋的原因。

在這裏,不得不說一下《琵琶弦上說》的故事核心。它就是發生在1929年西陵峽穀裏鄧村、太平溪、三鬥坪和蓮沱一帶的峽江赤衛隊“九四暴動”。就是這個事件,讓370多名赤衛隊員慘遭殺害,釀成了宜昌地區最大的革命者血案。就是這樁慘烈的血案,讓370個生命注定了我寫這部小說的沉重與艱難,而且花費了漫長的寫作用時間。從2005年1月1日,我一直寫到2010年10月。從第一稿到第五稿,整整用了5年時間。當我著手修改最後一稿時,80版《霍元甲》的導演李元科和《花季·雨季》製片人柴小平專程來到宜昌,商量把小說改成電影,並且取好了電影名字——《英雄血》。借此機會,在寫完小說初稿四年之後,我們來到370多位烈士的紀念碑前和墓園裏。當我們一腳站到他們的墓碑前時,整個世間像一那一瞬間停頓下來。身後小溪流動的聲音,山風穿過板栗樹葉的聲音,腳踏落葉的聲音,還有滿山遍野的知了聲,都在那一瞬間全部隱退,惟獨留下我們的心跳動聲,留下時間凝固的聲音。就在那一刻,我們仿佛看見,他們——那時逝去近百年的英雄們,就那麼隨意地或站或坐,有的抽煙,有的擦槍,有的在打望,遍布在我身前身後的山野上。頭上的陽光和臉上的風告訴我,我與他們雖然是陰陽兩隔,但是,他們的音容笑貌、舉止言談卻是那麼親晰可感,那麼曆曆在目。就在這一瞬間,我還仿佛聽到冥冥中有一聲巨大的歎息傳來,隨著歎息聲的彌漫,一種無限的凝重與壓抑,占據了我們每個人的心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