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高樓，白衣公子以箸擊盞，放聲大笑。催促著舞姬迎合他的拍子。連續快速地舞動，舞姬們麵色蒼白，卻強忍著，堪堪微笑。樂師們的演奏亦早顯疲態。
座上並無賓客，卻擺了七八副餐具。他自斟自飲，烈酒"千軍"已是第三壇。一桌的佳肴珍饈，盛在羊脂白玉盤中，純淨透明的夜光杯被隨意扔在一旁，象牙箸散亂在桌上。
天色微曉。
終於，一名舞姬堅持不住，在又一次的旋轉中摔倒在地。樂師猛地奏出一個尖銳的音，隨後一顫瞬間停止了演奏。所有人都立即伏在地上戰戰兢兢等待審判。
而他依舊走著神，目光渙散不知望著窗外何處，於是這一地人也便維持著姿勢不敢改變。
"喂！"忽的一聲清脆的叱問打破沉寂,"你憑什麼讓我們一直這樣跪著！"
聞聲，他回過神來，懶洋洋地把頭轉向那個年紀最小的舞姬。持續將近整夜地舞蹈令她的四肢都在不自主地顫抖，眼睛卻因生氣而明亮。他怔了一下，"哦？"
她不服氣地說："哪有要人連續跳這麼久的？！紅姐姐腳踝都扭傷了！……"旁邊的另一名舞姬一直在偷偷地拉她的衣角製止她,聽到這裏連忙用手捂住她的嘴，以額觸地，驚慌地說："大人，萍兒她還小，不懂事，今天第一次出來，不懂規矩，求大人饒她一命……"
"青姐姐，別求他！"小舞姬意識到自己闖禍了，卻強撐不肯讓她的青姐姐替她求情。
他目光犀利如劍，盯著她走到她身前。
片刻，揮了揮手。
地上一眾人忙起身倒退出去，其他人臉上俱是如蒙大赦的表情，唯獨她是一臉不甘，被她的青姐姐拉出去。
自嘲地勾起嘴角，他帶著一絲玩味對著那個被拉到門口猶自生著氣倔強的小舞姬說："萍兒是嗎?從今天起貼身伺候我。"向著她身側的舞姬揚揚下巴，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用行動截住她已到嘴邊的反駁。看著她突然瞪大的眼睛失笑。
真是天真的孩子啊……他剛剛彎起的嘴角忽然頓住。
曾經有人將她獨一份的天真交給他，然而他卻令她失望了。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是不羈的，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落拓。嗬,堂堂雲泠閣閣主。天下第一、武林至尊又如何?他為了這個位子，失去了他愛的她。獨自品味這高處不勝寒。
"大人？"她看他走了神，不情願地叫了一聲。
他側過頭："下去吧。"
隔了一隔，像是對著空氣說："給她和她的那兩個姐姐贖身。"
輕微的一聲，衣料劃過空氣。
他知影子會將這件事辦好，為她們贖身並調查背景。
踱至窗前。大霧彌漫，天地茫茫。
從胸臆吐出一口氣，他闔上眼，忍不住輕輕念出那個深藏於心的名字："阿菁"。
遠處，天光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