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1 / 3)

幾輛卡車滿載藥材駛出飲料廠的庫房來到院子,一輛小轎車就迎麵衝了進來,不偏不倚擋住卡車的去路,卡車不得不停了下來。走下車的是李義龍和曹瑞蘭,兩人大步流星奔上辦公樓。曹瑞蘭得知趙天佑通過茹麗華銷售藥材的事後,便急忙去找李義龍。李義龍聽罷後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對於茹麗華他早有耳聞,曾和呂作秀打得火熱,在飲料廠的設備購置上人們議論頗多,他怎麼也不敢相信趙天佑咋和茹麗華拉上了線。他任命趙天佑擔任飲料廠廠長,就是想利用他廣州的關係銷售庫存藥材。趙天佑為啥要舍近求遠搞這樣的名堂?他隱約意識到這其中有糾纏不清的名堂。就急忙和曹瑞蘭一起擋住了運藥材的卡車。

李義龍慌忙闖入趙天佑的辦公室,直愣愣地看著他,一臉煞氣。趙天佑驚恐地睜大眼睛,也直愣愣地看著李義龍,誠惶誠恐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藥材銷往什麼地方?通過誰銷售的?”

“興華公司的經理……茹麗華。”

“這個人你了解嗎?”

“了解,她生意做得很不錯,飲料廠的設備就是她購買的。”

“你在什麼地方認識她的?”

“……”

李義龍看了一眼迷惑不解的趙天佑,點上煙,惱聲惱氣地說:“你自己就是經營藥材出身的,為什麼要繞那麼多彎子,你這樣做為的是啥?”

李義龍這句話一下子讓趙天佑想起了王華林給他找的借口,忽地豁朗起來,笑嗬嗬地來到李義龍身旁:“李縣長,我現在和過去不一樣,過去我是私人做生意,愛咋弄就咋弄,別人不會說啥閑話。現在是國營企業的廠長,再通過親友關係搞經營,別人就難免不說閑話。我這樣做是為了避免嫌疑……”

李義龍反倒被噎住了,緊皺的眉頭微微拉開了一點。想了想說:“哪裏學的這些冠冕堂皇的道理?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說著,看了看茫然不知所措的趙天佑,又轉換口氣說,“不是我多心多疑,我怕有個啥閃失,我們拿什麼兌現合同?那時可就麻煩大啦!”

趙天佑剛剛釋緩的心弦又緊繃起來,臉上陡然增加了幾分疑慮。李義龍回頭看了一眼曹瑞蘭,旁敲側擊地說:“你在機關工作了多年,知道的事情總比他多吧?該說的話要說!你是副廠長,該負的責任還得負!”

曹瑞蘭嚅囁著嘴,想說點什麼,被李義龍擺了擺手製止了。李義龍又回過頭盯著趙天佑。隻見他呆若木雞,臉麵赧紅,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接受大人的訓導。

李義龍呼吸粗笨地抽起煙:“茹麗華這個人你了解不了解。你跟她做生意我不反對,款付了沒有?”

“沒有……現在中藥材是買方市場,售後付款。”

“你敢保證貨款能收回來嗎?”

“能!”趙天佑回答得很中肯,口氣不容置疑。

李義龍忽地抬起頭,眼睛虎虎生威:“你這麼有把握?”

趙天佑有意回避他的目光,悶頭抽起煙,幾次抬頭偷偷看了看李義龍威嚴的目光,欲言又止。終於丟下煙頭說:“我實話實說吧!茹麗華是王市長介紹的……她是王市長的小姨子,難道王市長還能……”

可能因為過於吃驚的緣故,李義龍嘴裏好像含了個核桃,昂起頭半天沒說出話來,心裏卻一股寒氣襲腸,點上煙慢悠悠地吸起來,吸得很貪婪,發出了吱吱聲。抽罷一根煙,回頭看了看曹瑞蘭,隻見曹瑞蘭正目光冷峻地看著他,便抬起頭口氣生硬地說:“我不管是誰介紹的,你得保證不是‘皮包公司’……你說是王市長介紹的,誰能證明?什麼大姨子小姨子,出了事狗屁姨子都不是!”

趙天佑有點心慌意亂拿不定主意:“那咋辦?卸貨?”

李義龍不置可否,但神態卻慢慢地蔫塌下來,玩弄起夾在指縫裏的煙頭。臉上的表情很難堪,甚至不敢抬起頭來,隨即陷入輕重利弊的權衡……如今官場上樹敵,往往不是工作上的原因,恰恰是這骨節眼上的多嘴多舌。雲水市已有這樣幾位能幹的年輕幹部,犯了這種於事無濟的錯誤,差點被“搓”得“臉裂發禿”,不知磕了多少頭燒了多少香,才被調到一個無所事事的單位保住了飯碗……憑他目前的地位和力量,和王市長過手無疑是飛蛾撲火……想到這裏,他揚起頭,看了看趙天佑和曹瑞蘭,說:“既然是王市長介紹的嘛……王市長是市上領導,我想他也是為開發區著想的吧……這事嘛……你們看著辦吧!最好落實落實,什麼時候能拿到貨款……”說著站起身就往外走。

李義龍下樓來到車前,回頭偷瞥了一眼送他的曹瑞蘭,頓覺她臉上有一種輕蔑與譏笑,仿佛在說:你這縣長大人咋像個呱蛋的淘汰母雞,漲紅臉呱呱叫了個滿院響,風風火火地下了個軟蛋就灰灰溜溜地跑了!他羞得不敢抬頭,一頭鑽進小車走了。

曹瑞蘭回到辦公室,見趙天佑坐在沙發上,便問道:“趙廠長,院子裏的藥材車咋辦?”

趙天佑頭沒抬地說:“你不找李縣長彙報了嗎?還問我幹啥?李縣長說咋辦就咋辦!”

曹瑞蘭轉過身噔噔噔地走了。

裝滿藥材的卡車呼嚕嚕地駛出飲料廠大門。

趙天佑雖然放行了藥材車,但心裏卻很擔憂。幾天以後,他來到茹麗華辦公室門前,輕輕地敲了一陣門,屋裏無人應答。他又敲了一陣,還是無人應答。他有點惱怒,狠狠地砸了幾下門。門開了,探出一顆頭發花白的頭來,怒氣衝衝地吼道:“幹啥幹啥?整天有人敲門,讓人活不活?”

“我找興華公司的茹經理。”趙天佑說。

“早跑啦!”

“跑啦!”趙天佑的眼睛差點蹦出眼眶。“你……你知道她到哪裏去了?”

“我咋能知道?我也找她要房租呢!死活找不見人!”老頭說著就嘭地關上了門。

趙天佑癡頭楞腦地站在門口,突然想起李義龍的話,一種不祥的感覺襲上腦門,心裏遂觸電般地慌恐起來,鼻子疙瘩上滲出了冷汗。他急忙來到市政府,想找王市長打聽打聽。剛到市政府大院,卻又猶豫起來。在院子裏轉了幾個圈子,始終沒有勇氣走上樓敲開王市長辦公室的門。心想:萬一茹麗華是公司搬家了或出差什麼的,自己這麼貿然打聽王市長會怎麼看?茹麗華咋說也是王市長的小姨子,難道她能不顧及王市長的前程聲譽?想到這裏,他覺得茹麗華是不會這麼做的,甚至自嘲多此一慮門縫裏看人。他自信過不了幾天茹麗華會找他付款的。想到這裏,便一頭鑽進伏爾加。

趙天佑坐在紅木大板桌前,情緒很煩躁。近日來,他一坐在這裏頭就嗡地發響起來。飲料廠沒有絲亳轉機的跡象,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應付各路債主,接受債主們雜七雜八不堪入耳的難聽話。最令他惱火的是曹瑞蘭也泡起病號。他無奈地把頭靠在椅背上。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得他收起頭坐直身子,心想:又不知是那個逼債的催命鬼來了。便煩聲惱氣地吼道;“請進!”

推門而入的是兩名公安人員。趙天佑急忙起身讓座,被兩位公安人員冷漠地拒絕了。一位公安人員說:“趙廠長,有件事我們找你核實一下。興華公司的經理茹麗華你認識嗎?”

“認識!”

“你知道她在那裏嗎?”

“不知道,我也正找她。她……她咋咧?”

“不知道?”

兩位公安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

“趙廠長,茹麗華涉嫌詐騙,攜巨款潛逃。知情不報,是要負法律責任的,你要想好!”

趙天佑旋即臉色發白嘴唇發顫,半天後才迸出一句:“我確實不知道。”

兩位公安對視了一下,其中一位說:“憑你們的關係你能不知道?”說著就把一遝照片遞到他手上。

趙天佑一看,如五雷轟頂,兩個眼睛瓷瞪了起來,額頭上和鼻疙瘩上的汗忽地冒了出來。兩個膝蓋骨隨即打起了架,雙手顫抖得拿不住相片,立即癱倒在椅子上。那是一張張他和茹麗華做愛時的照片,辱眼得無法看下去。他羞愧得無地自容,爬在桌子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兩位公安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位說:“趙廠長,你應該主動配合我們的工作,你要知道她的下落,趕快與我們聯係。”

趙天佑渾身發抖,臉色煞白,戰戰兢兢地掏出一根煙,發抖的手怎麼也點不著火,懊悔得睜不開眼睛……當他強打精神坐起來的時候,屋裏隻剩下他一個人。他摸了一把臉,感到冰涼冰涼的,起身用熱水擦了把臉,情緒也慢慢穩定下來,突然意識到,這不是個簡單的作風問題,幾十萬元的藥材款無影無蹤了。他垂下頭:麻達弄大了!娘的,這輩子栽到這個騷婆娘手裏了。這才叫虧濫先人了……頭上旋即又滲出一抹冷汗……

趙天佑心亂如麻,溝子如同猴屁股,咋也挨不上板凳,眼屎擦掉一堆又冒出一堆。雙手如同犯了麻筋病,顫抖得不聽指揮。無奈中他打算暫回柳溝河,好好窩上幾天,躲躲風頭再說。

伏爾加在距柳溝河村外一公裏的地方停了下來。趙天佑走出車門,對駕駛員揮了揮手,伏爾加調轉車頭,一溜煙消失在麻麻的夜幕中。他沒有走大路,拐上一條崎嶇小道,抬頭張望了一陣,見四下無人,就放心地往前走。夜幕中腳下的碎石刷刷作響,撞擊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脆但卻不悅耳。他不得不放慢腳步。一個火炕高的土坎橫在他麵前,他伸腿想蹺上去,腳骨拐卻一軟,差點跌了下來。沒奈何,隻得手腳並用向上爬,但手腳卻同時發顫。他氣急敗壞地使足力氣,總算爬了上去,拍打了一下身上的泥土,急匆匆奔向家門。

他走進家門一言不發,也沒去翠花爹娘的屋裏問安,一頭窩在青石板大炕上蒙頭大睡了起來。

翠花走進來睜大眼睛問:“掌櫃的,咋咧?不舒服?”

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頗煩死了,甭打攪,我要好好睡幾天。把大門關了,甭讓人知道我在家。”

翠花又問:“八大金剛要來找咋辦?”

他瞪著眼睛說:“天王老子來找也不見!”

翠花氣囔囔地說:“才坐了幾天小車嘛!脾氣咋瞎成這樣子!”

趙天佑在大火炕上靜靜地睡了三天,眼睛一直圓溜溜地盯著頂棚。第四天早上,一陣呼嘯而來的警笛聲打破了柳溝河的寂靜。他忽地從炕上爬了起來,一種不祥的感覺突地襲來。他迅速穿戴整齊,坐在炕沿上抽煙。院子裏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他便明白了一切,反倒鎮定自若了,理了理衣服,又從容地點上了煙。

門被翠花打開了。王專幹帶領兩名檢察人員來到屋裏,他急忙起身讓座。卻見王專幹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不敢抬頭看他。

“趙天佑,你涉嫌和興華公司的經理茹麗華,非法倒賣飲料廠的藥材,給國家財產造成巨大損失,請你跟我們走一趟。”一位檢察人員口氣嚴厲地說。

他啥話沒說,從容地走出屋子。

翠花站在院子裏,睜大眼睛驚訝地問:“掌櫃的,咋咧?”

王專幹搖了搖手說:“沒事沒事。幾個朋友,喝酒去哩!”

警車呼嘯長鳴,剛駛出柳溝河村口,便被一群憤怒的人截住了。領頭的是柳黑蛋和邱貴寶,人群最前麵是侯喜娃等幾個人物。這支隊伍雖衣衫襤褸蓬頭垢麵,但有前兩次大鬧鄉政府的實戰經驗,好多人的勇氣和膽量得到鍛煉,士氣特別高昂。兩名檢察人員被這一如其來的場麵震呆了,睜大眼睛看著窗外不知如何是好。王專幹閉著眼睛把頭靠在座背上裝著什麼都沒看見。

車前出現了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隻見柳黑蛋搖搖晃晃走向前來,挑釁性地把一隻腳踩在車頭的橫杠上,‘把一柄沾有牛糞的鐵鍁搭在車頭上,乜斜著眼怒衝著兩位檢察人員問道:“憑啥抓人?把話說清楚!要不然我答應,我手裏這把鐵鍁不答應!”說話時的架勢很像秦腔戲《野豬林》裏的魯智深。車下的吆喝聲遂一浪高過一浪“為啥抓人?”

一位檢察人員終於走下車,正了正大蓋帽,氣勢洶洶地吼道:“你們這是妨害公務,要負法律責任!快走開!”

柳黑蛋嘿嘿冷笑兩聲,撥浪了一陣鐵鍁頭,依舊乜斜著眼睛,不屑一顧地說:“嚇屙屎的哩!我們是飯吃大的,不是嚇大的,你們掌權的胡日鬼挖國家,挖出窟窿沒辦法了,找我們農民填窟窿。告訴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就別想走!”

那位檢察人員一時慌了神,呆呆地站在那裏無言以對。邱貴寶趁機邁著八字步走過來,掏出一根彎彎曲曲的煙硬往檢察人員手裏塞:“老板,抽煙,別生氣!生氣對身體不好嘛!聽我說,不就欠了幾個錢嘛!我們再不去鄉政府鬧了!合同我們燒了!錢我們不要了!全當給先人燒了紙了!你把人放了,我叫邱貴寶,敢說就敢當!說話算數!我們村今後誰要再提合同的事,你來找我!我給他去病!誰要不聽話,我……我日他八輩先人!”

趙天佑透過車窗看到車下發生的一切。隱約看見八大金剛就躲在路旁的玉米稈簇簇後麵。他最擔心檢察人員露出那一遝光溝子照片,便急忙跳下車,衝著人群吼道:“都走開!別胡鬧!我又沒犯啥大事,檢察院問問情況嘛?你們這樣鬧下去,沒事都能鬧出事來。你們這樣做不是保護我,是給我找麻煩哩,快閃開!”

車前馬上出現冷場,眾人癡呆著眼看著趙天佑。邱貴寶急匆匆跑向玉米稈簇簇後麵,回來後扒在柳黑蛋耳邊咕嘀了一陣。柳黑蛋收起鐵鍁放下腳,翹起下巴頦半眯著眼睛,說:“我們聽掌櫃的,不過,人今天你們可以帶走,要是身上有個疤疤痂痂,可別怪我不客氣!”說著搖了搖手裏那把鐵鍁。

邱貴寶突然透過車窗看見王專幹坐在車裏,便指著車窗咬牙切齒地吼道:“漢奸走狗王專幹!我把你個王連舉刁德一!記住,今天是你帶的路,下回你再來柳溝河,我讓你兩條腿進來,四條腿出去!”

柳黑蛋在地上彈了彈鐵鍁,似乎把王專幹沒當一盤菜,擠眼搖頭地說:“咱跟那種混饃吃的漢奸走狗不較量!”說著手往空中一揮,人群慢慢後退,閃開了一條通道。

警車呼嘯而去。趙天佑坐在車上,猛然透過車窗看見梅梅站在路邊,兩手捏著衣襟,披頭散發,失神的眼睛死死盯著車窗。趙天佑側過頭還想多看幾眼,卻被車輪揚起的塵土封住了目光,他不由得眼淚噴湧而出,吸哧吸哧地哭出了聲。王專幹坐在他身旁,木雕似的,眼睛睜得像一對牛卵。

李義龍癱坐在辦公桌前,臉色蒼白,有氣無力,連抽煙的力氣都沒有了。手裏那根香煙抖動得幾乎送不到嘴上。趙天佑被市檢察院收審的消息震驚得他腦暈眼癡手足發麻,他甚至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當他撥通市檢察院的電話證實這是鐵的事實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再也沒有起來。

曹瑞蘭風風火火地來到他的辦公室,進門後拉長臉,把一份辭職報告和一份請調報告放到他麵前,說:“李縣長,感謝你多年的關心,對不起,我要求調走。”

心煩意亂的李義龍信手翻了翻請調報告,耷拉著眼皮說:“在這個時候你辭職請調合適嗎?”

“有啥不合適的?自知之明嘛!不要給你添麻煩,讓你左右為難,誤了你的光明前程!”

李義龍抬起頭用驚詫的目光看了曹瑞蘭一眼,說:“咋還是這性格?年齡不小啦,該改一改了,如今像你這脾氣吃不開。”

曹瑞蘭笑了笑,說:“爹媽給的性格,改不了,李縣長,你還是高抬貴手,讓我走吧!”

李義龍忽地拉下臉,說:“誰走都行,你走不行!”隨手把請調報告收進抽鬥。又語重心長地說,“哪裏的青山不埋忠骨,為什麼一定要調走!”

曹瑞蘭說:“我沒有忠骨,怕埋在這裏對不起文陽的青山。你鋼骨錚錚,埋到那裏都是青山。這幾年我從你身上學到不少東西,祝你官運亨通。”說罷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李義龍,回身蹬蹬蹬地出了門。

李義龍呆呆地看著曹瑞蘭離去的背影,心裏一陣惆悵。從曹瑞蘭回眸一瞥的刹那間,他瞬時感到自己很渺小,精神世界突然虛幻了。仿佛感到曹瑞蘭在無情地嘲弄他的軟弱與虛偽,鄙視他的功利與自私。心裏平添了一股無法抑製的驚悸,遂羞愧地低下了頭……

下班後李義龍回到家裏,散骨倒架似的坐在沙發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窗外。夫人喊他吃飯,他全然沒聽見似的。直到夫人推了他一把,才眨巴了一下眼睛,有氣無力地來到桌前。

“取瓶酒,我要喝酒。”

“天天在外麵陪人喝酒,好容易在家吃頓飯,自個又要喝。”夫人直愣愣地瞪眼說。

“讓你拿你就拿,話咋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