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頭。
董璃月坐在妝台前，正梳妝。空氣裏忽然傳出一聲悶響，一把短刀正好插在妝台上的鏡麵旁邊。
“離開皇宮！”紙張之上隱隱露著獨秀兩字。
是獨秀樓，當年雷州之內那個以珍玩換人命的獨秀樓。
董璃月展開字條，不置可否。直接放到燭上燃了。要走？她自然是想走的。但若真能那麼輕易離開，她也不至於蹉跎到現在。
又或者，她真的怠懶，貪戀榮華以至於不願離開？
眼皮忽地沉得厲害，意識也在這一刻迷糊起來。身上軟綿綿的，直接趴倒在妝台上。
身上有雨露浸濕的寒意陣陣襲來，讓模糊的意識得以幾分喘息的機會。董璃月不知昏了多久，今日無月，隻知此時天還未明。
風波浮動，樹影行急。她被人抗在肩上極速前行。
身上依是沒什麼力氣，卻不妨礙她查看此時情形。明顯的，背負她的人在逃命，而他身後樹影攢動聲中的必是追兵。
到底哪方為敵友，尚不可知。
董璃月隻得伏在他肩上，不敢也沒有力氣多動彈。隻等得他們一分勝負之後，再趁機逃跑。
耳側不時有破空聲起，接著就是沉重的入木之聲。
是箭，亦或是暗器。
追擊之人必然是敵非友，否則不會這麼不顧及她地釋放暗箭。
“女人，醒了？”耳側粗重的喘息聲，“能自己跑嗎？”
也是有些熟悉的聲音，似乎曾經在哪裏聽到過，卻記不清楚。董璃月也不想太多，稍稍動彈了下手腳，麻軟地厲害，輕輕搖了搖頭，又想著暗色裏他看不到自己的動作，才補說道，“不行，腳還麻。”
“格老子的。說了這幾年京城的人頭不能要，偏偏還給老子接個這麼麻煩的人物。”那人氣喘得粗，罵人卻一點也不含糊。
董璃月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腳步越來越慢，想來大約是體力不支還是什麼的。終於在不久之後，驗證了她的想法，腳下一個虛空，兩人跟著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
董璃月狼狽地爬起來，又忽然被身邊的黑影撲倒在地上，隻覺得耳邊倏地一下，有什麼從臉頰邊劃過的冷森感覺。
“別亂動。”那男人在耳邊壓抑地低聲吟著，董璃月這下也知道學乖，沒敢再動彈。剛剛那一下大約離生死不過一線，從臉頰邊劃過的應是後麵追擊者的暗箭。
靜待了不過兩個呼吸的時間，那個男人就又一次地把董璃月拉了起來，往更深的林子裏穿，這條路他似乎倒是熟悉，跑得飛快，卻能恰到好處地穿過草叢和樹幹。
“格老子的，女人，你跟聖女寨那妖怪什麼關係？”男子罵罵咧咧地，似乎一點也不懼怕身後的追兵，反而提到“聖女寨妖怪”這幾個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思。他指的人，當是洛妖。
董璃月也不知道如何詮釋她和洛妖的關係。若說兩人有關係，卻不知從哪條線開始牽扯在一起的。若說是無關，但他數次救她，她對於他的那種並非愛戀或是親情，甚至連友情都算不上的奇特關係，又怎麼能說是無關？
所以她也理所應當地選擇了沉默。
之後兩人便是沉默地逃著，雖說大多數時候幾乎是那個男人駕著她跑，但也好歹勉強跟上了他。
起碼，腿腳不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