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遺跡(1 / 2)

But I'm a creep I'm a weirdo. What the hell am I doing here? I don't belong here.——Radiohead 《Creep》

某一天,巨大的恐怖像吊扇坨子一樣砸下來,奇遇正如顯示器,奇遇中的世界一下子灰飛煙滅。我們隻是在夢中顫抖。

某一天,我夢到自己拎著一把錘子,徒步穿過學校操場,向看台後麵的小夾弄走去。那應該是秋天,T市的秋季多雨,操場上日複一日積著水。別的學校都是塑膠跑道,圍著一個綠色的球場,工學院的操場依舊是鋪著煤渣,黑得發亮,且凹凸不平,小小的水潭遍布其中,站近些能看到倒映著的雲。一簇簇被踩得扁平的野草像海星一樣貼在地麵,暑假裏它們瘋長,開學了就成為煤渣操場上聊以自嘲的草皮,到了秋天的某個時候它們會自動消失。

我們管它叫中世紀的操場。

空無一人,白天近似於夜晚,遠處的房子隻是一些明信片搭成的幕牆,雨也隻是人工的景觀。我走向操場,穿過它,手裏的錘子沾著黑色的血跡和一縷長發。

這隻是夢。

那座看台近似於廢棄,水泥剝落,欄杆生鏽,即使天氣晴朗的日子也很少有人走上去。看台後麵是一條小夾弄,種著些水杉,再往外就是學校圍牆了。

五米高的看台,背麵是個峭壁,有一個拱形門洞,深度大約一米。門洞盡頭是一扇鐵門,用生鏽的大鐵鎖鎖住,從來沒有人知道裏麵是什麼。

門洞形成天然的遮雨場所,又是視覺死角,鑽進去就像是個迷你窯洞。那並不是個有趣的場所,為什麼要鑽進去,答案在那排水杉樹上。就在那裏,高高的樹枝上掛滿透明橡膠的小套子,乍一看以為是琳琅滿目的聖誕樹。那是全校男生的小蝌蚪。在門洞裏做完事,把套子摘下來打個結,拋向夜空,墜落於樹枝。水杉帶著它們年複一年向天空生長,無數男生的蝌蚪寂寞地死在半空中。

某一年某一天,有個女孩帶我來到這裏,那時我才剛考進工學院。她打著手電筒,穿著當時最浪漫的黑裙子白球鞋。我穿著高中時代的校服,活像某種史前動物。她用手電筒指著樹上的套子,我看得目瞪口呆。女孩說這就是我們學校著名的淫亂場所,每個大學都有這麼個淫亂場所,供新生做啟蒙教育。

“老師不管嗎?”我問。

她說:“我們學校沒老師。”

那顯然是夏末秋初沉悶而躁動的夜晚,那晚上附近工廠的車間裏有搖滾演出,幾支拚湊而成的末流樂隊,有個粗口樂隊的長發歌手在台上一個勁地罵髒話,動用了無數關於性交的同義詞。很多人在台下喝啤酒,跟著罵。我也在現場,聽得頭昏腦漲。女孩就是我從場子裏認識來的,她長什麼樣,叫什麼名字,說了什麼話,我已經記不太清,隻記得喝了很多啤酒,一部分水分沉積在下半身,一部分酒精在血管裏左衝右突,大腦像吱呀呀即將關上的城門。我和她一起走出工廠,隨後就來到了這裏。

她柔軟而溫暖,頭發像絲一樣。她走進門洞裏,對我說,來不來?我說怎麼來。她說得這樣。她背過身去,自己將黑裙子撩起來,發出窸窣的聲音。我在她的大腿位置摸到溫熱的內褲,被她的雙腿繃成了一條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