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小妖出牆來13(3 / 3)

他一直乎略那紅衣女子的話,但昨天看到那個紅點,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

“小妖。”他眉一皺,擁緊她,隻兩個月嗎?不是半世,是不太短,太短了?

妖被他擁得太緊,醒過來,看到他眼中有晶亮的東西,伸過手去:“你怎麼了。”

他不言,低頭吻她,越吻越深。

妖半夢半醒,承受著他忽然的熱情,心微微覺得不安。

好半晌,他自激 情中抬起頭,看她,似要將她印進心裏。

“能再說一遍,昨晚你對我說的話嗎?”他說。

“什麼話?”她還在喘著氣。

“昨晚我吻你這裏時你說的。”他低頭吻她的胸口。

她臉一紅,想起是什麼話,卻咬著唇不說。

他張口咬她一下:“快說!”

“我愛你,靜海。”她求饒,乖乖的說道。

“我也愛你,”沒想到他馬上接口說,同時吻她的唇,“記住了。”

妖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了,張口想要求證,他卻不鬆開她的唇,狂亂的吻,一隻手同時伸到她的額頭。

一滴淚自他眼中滴落,同時撫上她額頭的手藍光一閃,妖昏睡過去。

“這半世,我不想看你死,所以,我封了你的情念,連同你的記憶一起抹去,你醒來,再不會記得我。”

……

妖,試了好幾次才敢進這座廟來,師父說廟是妖不能去的地方。

她爬到樹上,偷看院中的一個和尚,他桌上有一盤透著香氣的糕點。

“嘶”,口水不受控製的流下來,而同時那和尚發現了她。

“下來,這個全歸你。”他笑著,拿起那盤糕點,遞給她。

她飛快的抓了幾塊,又躲回樹上,看他。

他隻是笑,轉身坐回桌前繼續看經文,翻經文的手輕輕在抖著。

終於,她又回來了,隻是一切歸零,她再不記得他,也再不會愛上他。

隻是一隻無情無念的妖。

他許了下半生,隻是沒想到,這下半生竟是這樣過的。

再次輕笑,他轉頭看樹上的妖,仿佛又聽到:靜海,我餓了。

淚水,忽然湧出。

彼岸花(五)

夢境裏的一生轉眼即逝。

方丈。

看到自己與那蛇妖的孩子長大成人,看到他們成親,看到他們為了分家產的事大大出手,看到自己第三個孫子得風寒而死,隔了一年自己第二個兒子在外出做生意時被山賊殺死,然後他的妻子,那個蛇妖終於受不了俗世的紛擾,沒有陪到他老死,在某一夜也離他而去。

不過眨眼之間他看到了兒子們各自成家的喜悅,也看到生離死別的痛處,最後他看到自己老了,生病了,躺在床上動彈不得,隻有大兒子偶爾來看看他,然後他就在一個大雪的夜裏孤獨的死去。

似乎太快了些,像戲台上的人生,轉眼就是幾十年,但卻又不似看戲般冷眼旁觀,因為那是自己的人生,每一個人,每件事都與他有關,而因為太深刻,他覺得自己也隨夢境隻那個年老的自己一起老去,一起將一切看淡了。

原來,人生不過如此。

“你肯定在想,我給你看的一生未免太苦了些,”風畔的聲音在此時又起,“但這確實是凡人的一生,生老病死,悲歡離和,如此而已,而這並不是關鍵,關鍵是,所有欲望堆砌的一生,不管是喜是苦,到頭來,不過是一夢黃梁,你總會死的。”

方丈聽著風畔的話,看著那個躺在床上僵硬的自己,感同身受之下居然揚起一絲淡淡的笑。

“靈珠,你本是佛祖手中那串佛珠中的一顆,因在佛祖經過人間時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而被墜入輪回,我這張符不過一個時辰,醒來如何,由你決定。”符的威力在減弱,風畔的聲音漸淡,四周的夢境也飄乎起來,而不過一眨眼,夢境退散,人仍在佛殿之內。

抬頭,他正好看到大殿正中的佛,佛慈眉善目,微笑注視著他,他想起夢中看到的一切,再對上佛的眼。

昨日夢中他與夢茵廝守,方才夢裏他卻已看完一生人已老去,而現在他又是一身僧服對著佛祖,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什麼是實,什麼是幻?誰說現實就是真,夢境便是假?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埃?世間一切沒有真假,其實皆不存在,迷花眼的隻是人的心而已。

原來如此,他傾刻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低頭對著佛祖再拜,抬起頭時額上已有一抹淡淡的朱沙印。

陳小妖看著他的變化,張大了嘴。

“你知道佛祖手中的佛珠每一顆都各司其職,有一顆名喚靈珠,管的是神仙的生死,”方丈站起來,看著陳小妖,“風畔算準了自己會死,所以他用這一招來逼我頓悟,好去救他。”

陳小妖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她隻是聽師父說過,佛界的人額上都有一抹朱沙,這和尚怎麼忽然之間額上多朱沙印,莫非是佛界的人?

方丈看看她:“隨我來吧。”

說著,人走在前麵。

陳小妖愣了愣,抱著葫蘆跟上去。

後院的廳裏,風畔的屍體躺在正中。

陳小妖去而複返,此時又看到風畔,人下意識的向他走了幾步,又停住,眼睛看著他。

“你方才那張符呢?”方丈衝陳小妖伸出手。

陳小妖愣了愣,將已淡去的符紙遞給他。

方丈看了一眼:“還好,並未完全消失,還有救。”說著口中念念有詞,陳小妖看到他全身都亮起來。

那是什麼?越來越亮,幾乎睜不開眼,然後聽到方丈忽然高聲說了一句:“彼岸花地不可久留,風畔,回來吧。”說著手中的紙猛的燃起,方丈順勢一拍,直接拍進風畔的體內,風畔的身體同時震了一下。

“啊!”陳小妖跟著叫了一聲,又湊近些看究竟,莫不是要活了?

果然,他看到風畔微微的眨開眼,她嚇了一跳,不知是不是條件反射,抱著葫蘆竟然轉身就跑。

風畔真的醒了,在一大片破碎的記憶中被生生的扯回,然後他先看到的是逃之夭夭的妖,直到看清,那妖的背影已消失在門外。

他太虛弱,完全的動不了,隻是看著那妖消失的方向,又閉上眼,心裏是未散去的濃濃哀傷。

過了許久,風畔才有坐起的力氣,看到方丈,輕聲道了一句:“靈珠,我欠你一份情。”

靈珠一笑:“你讓我頓悟,也算互不相欠,不過,”他輕皺了一下眉,“不過,你不怕我執念太深,無法頓悟嗎?如果再晚一步,那符上的字跡完全消失,我便救不了你。”

風畔輕笑:“你乃佛界之人,慧根深種,本來就該一點便悟的。”

“是嗎?”靈珠若有所思的看風畔一眼,“那麼你呢?兩世也無法讓你悟嗎?”

風畔眼神微沉,沒有接話。

靈珠不再追問,道:“你且在寺中修養兩天,我將你的傷治好。”

“謝了。”風畔道了聲謝,手伸到另一隻手上碰了下七彩石。

陳小妖一下子跳起來,摸著脖子,頸間滾燙:“這個壞蛋,這個壞蛋。”

說著不甘願的往回走。

“哪裏去?”墨幽看看她的動作,將她攔住。

“當然是回去,”陳小妖白他一眼,“你沒看到那個壞蛋又燙我?唉呀,燙死了。”她在原地跳著。

“哪個壞蛋?”墨幽並不知風畔死而複生的事,看著陳小妖摸著脖子,眼神一冷,“風畔嗎?”

“當然是他,不然還有誰?不行,我得回去,”說著抱著葫蘆往回去,“早知道在他死後把他的帶七彩石的手割下來,該死,真該死。”

墨幽一把垃住她:“你說那半神活了,你確定?”

“確定,確定啦,不然怎麼能燙我?”陳小妖疼的哭出來。

墨幽看著她頸間的七彩石真的閃著灼熱的紅,怎麼可能?分明是一刀毖命,他還探過他的鼻息,確定已死,難道這廟裏有高人救了他?

“我隨你一起。”說著跟在陳小妖身後一起進了廟。

一進廟,惱人的感覺又來,他握緊羈雲刀,全身殺氣重燃。

風畔遠遠的就看到一魔一妖緩緩而來,魔一身殺氣,妖撫著脖子前顧後盼。

很久,他的視線一直停在陳小妖的身上,猛然間,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恍如隔世?不是恍如,確實隔世。

靈珠邊替風畔療傷,邊笑盈盈的看著向他們而來的一魔一妖道:“麻煩來了。”

“沒想到你真的還活著,”魔扛著刀,冷冷的瞪著風畔,“還找了幫兄。”

風畔一笑,卻並不理會,看著魔身後的陳小妖道:“小妖,過來。”

陳小妖下意識的向後縮了縮,在墨幽身後道:“過來做什麼?”

風畔仍是笑:“過來把葫蘆還我,沒有它我便沒了武器,難道你想看那魔再殺我一次?”

陳小妖一怔,看看懷間的葫蘆,竟然有些心動,要不,把葫蘆還給他?

正想著,身前的墨幽卻冷笑道:“我前次殺你時,葫蘆也在你手中,也不是照樣死在我手中?”

“對啊。”身後陳小妖恍然大悟。

一旁看熱鬧的靈珠看到陳小妖的反應,忍不住笑出聲:“這妖果真有趣,”他又看了眼那魔,衝風畔道:“與前次神魔大戰時幾乎不能比,現在至多隻及當時三成的魔力。”

風畔不語,眼睛仍是看著陳小妖,眼神微微有些黯,半晌才對靈珠道:“既然隻有三成,你可有把握對付他?我可不想再死一次。”

靈珠收回替風畔療傷的手,道:“我是方外之人,並不想淌這趟渾水。”

“這麼說,你想袖手旁觀?”

“正是。”靈珠退了一步,真的站在一旁。

風畔唯有苦笑。

遠處有鍾聲響起,驚起棲息在寺院屋頂的群雀,而同時,魔的羈雲刀已經劈過來。

風畔坐著不動,身旁的靈珠隻是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陳小妖沒有緩這神,沒想到那魔說劈就劈,這已經是第二次看到魔劈殺風畔了,一日裏兩次,她下意識的看向風畔,他怎麼動也不動?

靈珠的誦經之聲不絕於耳,分明是該看著那一刀怎麼劈向風畔的,她卻不由自主的看向靈珠,素色的僧服,英俊的臉,萬事皆空的神情,她腦中忽然用力痛了一下,人捧著頭蹲下來。

風畔本想著如何化解此刀,見那妖忽然蹲在地上,神情變了變,同時羈雲刀已近在眼前,他彎身躲開,肉掌直接拍開刀鋒,竟被震得手掌發麻。

他顧不了這麼多,指間龍火射出,將魔逼開幾步,這才發現身上的傷居然毫無痛處,低頭一看,那幾處傷竟已複原,原來身旁靈珠雖然袖手旁觀,此時口中念的正是治傷的咒語,他衝靈珠道了聲謝,人躍出廳去。

魔與神在廳外的院中大大出手,靈珠隻是在一旁看著,再看蹲在地上的妖,他走了上去。

“兩人對決,你希望誰贏?”他問道。

陳小妖放下捧住頭的手,抬頭看看靈珠,想了想道:“魔。”

“為何?”

陳小妖皺起眉:“那風畔實在討厭。”

“怎麼個討厭?”

“他不給我吃,還老是燙我。”

“這樣啊?”靈珠笑笑,“那你方才在風畔死後為何又要去而複返?”

陳小妖一怔,抓著頭,好一會兒也想不出個原因了,便道:“我也不知道。”

靈珠看著她的神情,若有所思,卻不說什麼,又道了一句:阿彌陀佛,同時長袖忽然抖出,萬道金光直向纏鬥的兩人。

“停手!”他暴喝一聲,將兩人格開。

兩人同時向後急退。

“佛門清淨之地,請兩位到寺外去吧。”他衝兩人道。

風畔雖然傷口愈合,元氣卻未複原,方才過招已顯下峰,靈珠這一下正好解了他的圍,他知道靈珠有意施以援手,但如他說所絕不會真的淌這趟渾水,那魔若再出手,自己未必能自保,難道真要再死一次?

正想著,看到一旁的陳小妖,忽然眼前一亮,衝一旁的靈珠道:“方丈,方才的鍾聲可是寺中要開飯了?”

靈珠一愣,不知風畔為何有此一問,正想回答,卻聽那邊的陳小妖叫了一句:“開飯?”似一下子有了精神。

“小妖,要不要吃飯?”風畔問道。

旁邊的魔聽到他這樣問大叫不好,正想阻止,卻見陳小妖低著頭,並沒有回答,不覺一愣,隻見她腳不斷的踢著地麵,好一會兒才道了一句:“我不要吃飯。”

風畔眼中的光輝在聽到這句話時瞬間暗去,而魔仰天大笑:“風畔,你也有今天。”揮刀正想再砍。

陳小妖卻忽然道:“墨幽,我們出寺去吧。”

墨幽的刀停在半空。

“我肚子餓了。”陳小妖撫著肚子。

“你不想我再殺了他,好取走七彩石?”墨幽有些不甘心。

陳小妖抬頭看看風畔,又摸摸頸間的石頭,衝風畔道:“你能替我取了它?”

風畔不知是傷未痊愈還是別的原因,臉蒼白的嚇人,半晌,才道:“我絕不再燙你便是。”

“真的?”陳小妖有些不相信。

“真的。”風畔輕應,微微閉上眼。

“那我走了。”陳小妖看看他的表情,覺得他是在怪她,怪她沒有說那句話嗎?可是她也不想看到那魔傻乎乎的問她要飯吃啊,“走了。”她又說了一遍,抱著葫蘆走真的走了。

魔有些悻悻,眼看著陳小妖離開,本想不管不顧的殺了風畔再說,卻最終沒有出刀,他也說不上為什麼要聽那妖的話,反正,就是跟著走了。

半晌,等他們走遠,風畔才睜開眼,低頭看著手腕上的七彩石,動也不動。

“風畔?”旁邊靈珠叫了一聲。

風畔仍是不動,然後忽然抬手,揮手間,那串七彩石飛灰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