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我拍完了(1 / 3)

文/不可詩意的刀老大

我想,在閱讀這一段《獵命師》史上最長的序之前,一定要看完整本《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等你讀完了那一本小說,你會非常了解我接下來要說的每一件事,每一滴點的感動。

大家都知道,自從二〇〇八年年底我因緣際會拍了僅僅26分鍾的電影短片“三聲有幸”後,嚐到了電影從無到有的甘苦,看見了親手拍攝出來的作品後,不知不覺,已踏進了我過去從來沒認真思考過的新世界。

我知道我不會就這麼罷手。舍不得。

電影世界的輪廓,我才剛弄懂了一小部分,一切都還模模糊糊的,就這麼帶著戀戀不舍的表情離去,不是我的戰鬥。人生不是在“解成就破關”,人生的戰鬥履曆絕對不是“隻要有做就好”——有出過書就好,有寫過歌就好,有寫過劇本就好,有拍過電影就好,所謂每做完一件事,就在那一項履曆上麵打一個勾就好——人生不是及格就好,至少我的人生不是這樣。

我想把電影這一個履曆欄位,做得更帥更漂亮更厲害,更沒有悔恨。

我想再拍一次電影,這次當然是一部一百分鍾以上的電影長片。

雖然感覺很熱血,我不會矯情地說,拍電影是我的夢想。那樣的說法不僅虛偽,且太褻瀆了從很久以前就在圈子裏耕耘的電影工作者。

但我可以意誌堅定地說,拍“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的的確確是我的夢想——手中有原著小說的人,翻到第二百八十三頁,我寫下這一段:

我希望,在沈佳儀的心中,我永遠都是最特別的朋友。

幼稚的我,想讓沈佳儀永遠都記得,柯景騰是唯一沒有在婚禮親過她的人。我連這麼一點點的特別,都想要小心珍惜。我不隻是她生命的一行注解,還是好多好多絕無僅有的畫麵。

決定後,我看著新娘與新郎親吻的瞬間,突然想到一個很特別的熱血畫麵。一個足以將我們這個青春故事,劃向電影的特別版結局。

早在二〇〇五年的時候,我就在參加沈佳宜婚禮的時候埋下了電影的種子,隻是我以為我與這部小說改編的電影連結的身分會是編劇,根本想不到會是導演。現在我終於勝任導演了,我當然想親自動手詮釋自己的青春。

下了決定,我也沒浪費時間“擬定計劃”,我立刻動手去做。

關起門我開始寫劇本,一個禮拜不到我就完成了初稿1.0版本,自以為天才。但最後修修改改、大翻動破壞結構、小地方消化鑽研,一共改了五十多次,前後寫了十個月才完成。我很認真,在寫劇本時已經在腦袋裏拍了一遍又一遍成本無節製的任性版電影。

雖然“愛到底”票房隻有八百多萬,但由於我那一段電影短片“三聲有幸”回響很好,在上映之後有三間電影公司主動找我拍攝電影長片,其中有一間提出的拍片資金多達六千萬,這個數字對一個新導演來說未免也太……天塌下來的驚人!

但為了回收順利,這些電影公司都要我優先拍攝可以在大陸上映的電影題材(既然我寫了這麼多本書,挑一個可以在大陸上映的題材應該不難),所以他們的好意我心領了,因為不管我這輩子會拍幾部電影,總之我的第一部電影長片,一定是“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而我所想像的拍攝方式與表現,肯定無法進入大陸。

喜歡一個人,就要偶爾做一些自己不喜歡的事,想完成夢想,就要做一些自己從不擅長的事——所以我也開始籌措資金。我的認真感染到了我的經紀人柴智屏柴姐,或許她也想知道我會不會是一個好導演,於是柴姐接手了募集資金的工作,除了柴姐自己投資,也找到了其他願意一起下注的股東。

為了擁有更多的資源,我一手將劇本投稿給國片輔導金,另一手投稿給行政院優良電影劇本獎。但我可沒有依賴輔導金的挹注——我在輔導金麵試時,當場告訴評審:“我不會唬爛,唬爛說沒有你們的輔導金電影就拍不出來,我說,縱使沒有輔導金,電影我一樣會拍,我本來就是一個非常有意誌力的人,我不是來這裏說一些國片拍攝困難的話,如果最後我兩手空空離開這裏,電影我照常開拍,但有了輔導金的幫忙,電影一定會拍的更好看。”於是我拿走了當年度新人組最高金額的五百萬。謝謝。

於是我公開我的計劃,公開與夢想周旋。

華人世界一向欣賞默默做事、默默努力的人,當這些擁有謙虛特質的人成功的時候,旁人更會因為其鴨子劃水般的努力給予熱烈的掌聲。但大家都沒想過,這些默默做事的人擁有一個潛在的優勢,那就是:當他們失敗的時候,沒有人會知道他們曾經努力過。

我的毛病就是太臭屁,我總是將我想完成的夢想說出來先,然後再窮一切努力追求它。公開談論我要前往的目標,第一個缺點很明顯,就是當我失敗的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九把刀這回吃屎了。第二個缺點也很明顯,當我成功的時候,大家並不會讚賞我終於實踐了夢想,鄉民隻會記得“那一個侃侃而談夢想的九把刀,感覺太驕傲了”,科科。

缺點不少,但我就是這麼一個有話就說的漢子。

那一段漫長的劇本創作與籌備期中,我不隻在網誌公布電影進度,我也迫不急待在許多校園演講最後十分鍾加入這一段話:“我即將在二〇〇九年夏天,拍攝電影長片,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電影會在彰化拍,因為故事發生在彰化,電影會在精誠中學拍,因為故事發生在精誠中學,我的電影不打折扣,因為我的青春……不打折扣!”

這時聽眾都會給我相當熱烈的掌聲,給我虛榮的快樂,同時也給了我勇氣。

但我失敗了。

電影並沒有如期在二〇〇九年的夏天開拍,因為我太低估了電影籌備的細功夫,以及太高估了業界支持我的力量(或者應該說,我高估了業界評估這部電影成本回收的能力),一切進展並不如我所想像的電光火石水到渠成。

更重要的是,我是一個新導演,我非常需要一個很厲害的攝影師協助我,但所有知名的攝影師不是說沒有時間、就是覺得電影題材與他們過往的拍攝不適合而拒絕我。我有點受傷。

遇到了困難,我很挫折,但沒有挫折到想逃跑。

有一個人說:“說出來會被嘲笑的夢想,才有實踐的價值,即使跌倒了,姿勢也會非常豪邁。”這個人,偏偏就是我自己。

電影觸礁,但隻要我不放棄,這艘名為夢想的船就不會擱淺。

我持續努力籌措一切,我著手麵試所有的主要演員,親自挑選片段劇本請麵試的演員以真才實料的表演試鏡,我在底下看著所有人的表演,琢磨他們在畫麵上的感覺。

我以舊班底為主籌組劇組,確認主要工作人員,自己不斷來回彰化台北確認主要場景精誠中學的拍攝合作條件,與兩個執行導演好友有事沒事就在我家開劇本會議……

嘴炮照舊,我依然在校園演講最後十分鍾加入這一段:“我即將在二〇一〇年夏天,拍攝電影長片‘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電影會在彰化拍,因為故事發生在彰化,電影會在精誠中學拍,因為故事發生在精誠中學,我的電影不打折扣,因為我的青春……不打折扣!”

我說得很熱血,這時現場的聽眾還是會給我相當熱烈的掌聲。

在台上我一邊接受著鼓舞,卻也暗暗擔心,這一切如果還是失敗,大家隻會知道我失敗了,卻不會知道我的確付出了努力——結果論就是一切,失敗就是失敗,失敗的夢想等於一場嘴炮。鄉民文化我洗禮已久。

幸好,我不隻很努力,不隻很幸運,而且相當的大膽。

為了要向柴姐宣示我的信心,某次演員試戲後的幕後討論中,我異常鄭重地按著桌子說:“柴姐,現在我要講出來的話,都不會反悔,不可能反悔,我說出了口就會算數。”

“你說啊。”柴姐總是含意很深地看著我。

“柴姐,我也要丟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