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為臣(1 / 2)

晨曦照得散放了一地的珠寶流光溢彩,這些精美華麗的首飾,對深宮裏寂寞的女人來說,有著無法抗拒的魅力——宮廷中的女子,對這些珠寶,有著比外麵的女子強烈了千百倍的渴望,因為在宮禁裏,真正容許她們名正言順地釋放的yu望,就是這些身外物。

可女性的本能不是這樣的,女性本能的yu望,除了生存之外,排在第一位的,並非榮華富貴。

女性的本能yu望是什麼呢?是感情,各種各樣的感情。女性的本能是多情的,仁善的,柔軟的,感性的。

偏偏宮禁之中,最容不得女性這些美好的本能,硬生生地用禁令將它們一重一重又一重的壓製著,將它們碾成了齏粉。

於是,宮禁中的女子,有些心田荒蕪了,長出的都是野草;有些心田死寂,無論善惡,寸草不生;也有些心田裏還保有本能的種子,在等待合適的季節氣候發芽生根。

齊略帶來了適合我心田裏的種子的季節氣候,我無法拒絕女性本能的複蘇。

而那初初發芽的種子,似乎對喚醒它的人有著天然的親近,總向著他那邊靠攏。

然而,他那裏是最危險的地方,靠近他,得到的隻怕不是陽光雨露,微風清雪,而是陰鬱暴雨,狂風雪劍。

就如同他送給我的這些珠寶,看上去多麼瑰麗華美,但它們在寒夜裏散放半宿便遍體冰寒,摸上去比空氣本身更冷。

這股冷意透過指尖滲上來,讓我覺得有些刺骨,似乎被它咬了一下。

我一件件的將它們放歸原處,再一層層地把五色吉巾裹好,起身梳洗,仔細調理了一下,直到確定自己精神抖擻,看不出絲毫的破綻,才笑盈盈地捧了梳洗用具向老師那邊走去。

老師的臉色很不好,梳洗過後也顯得精神萎靡,張嘴幾次,卻都沒說話,直到聽到隔壁貪睡的三小也有起身的動靜了,才將我叫住,問道:“阿遲,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老師,您不是說我們要出宮的話,還是由你去向太後懇求好些嗎?您能不能今天就去請太後允我們出宮?”

老師有些錯愕,吃驚道:“我以為你是想留下來。”

“怎麼會?”我失笑:“我在這裏悶了十一年,還嫌不夠麼?再留,悶也得悶死我。”

老師的臉色頓時開朗起來,笑嗬嗬地點頭:“吃過早膳,我就去太後娘娘那裏請旨。”

我心裏頓時輕鬆起來,笑問:“老師,您向太後請旨,用什麼借口呢?”

“我年紀大了,而且已經被陛下免了大夫之位,隻有個醫學博士的名銜,不算重要。我帶的藥童也到了不能留在禁中的年紀……”

我有些發急:“老師,說了這半天,您要怎麼才能帶我也出去啊?”

“我一生無兒無女,隻有一個親傳弟子,當然得帶在身邊養老送終。”

老師理直氣壯,我卻一呆,有這麼簡單?

“就這樣?”

“你不是奴籍了,這事就這樣辦就可以了。”老師看著我,問:“倒是你,那東西可怎麼辦?”

我突發奇想:“老師,咱們把它帶出去變賣,買個大大的院子。”

“胡鬧。你既然不願意,就該把東西全還給他,絕了他的心思。”老師敲了敲我的腦袋,鄭重其事的告誡:“阿遲,你不小了,你要明白,除了父兄長輩給自家的姑娘置嫁妝,天底下不會有平白無故給女人送鏡奩的男人。”

我明白的,這時代的鏡奩私妝,與現代的鑽戒一樣,都是不能輕送的東西。假使不是男子願意正正經經的和女子交往,用它許情;就是他將女子視為玩物,以此誘哄對方入彀。

齊略送我這套鏡奩,我猜不到他的用意,但不管他是什麼用意,我都不會接受。

齊大非偶!

我太清楚這一點了。

“阿遲記住了,不過,我該怎麼還呢?”

當麵還?這是說不清的麻煩事,不妥;不當麵還,交給誰代轉才靠得住?誰能既代我把東西還給了齊略,又能保守包裹裏的秘密?

沉吟許久,老師突然說:“你可以去找陛下身邊的中常侍陳全?”

“他?”

“就是他。”老師解釋:“陳全是太後精心挑選了放在陛下身邊的人,不僅耿介忠直,更謹小慎微,如果他能代你轉還,那你就什麼麻煩都沒有了。不過想要他替你轉還那東西,卻很困難。這家夥一向隻講律法,不講情麵,不合規矩的事,從來不做。”

老師一向話少,我頭一次聽到評價宮裏的權勢人物,聽到他居然對陳全有這樣高的評價,不禁大吃一驚。

在我固有的思維裏,宮裏的阿監都是身體殘缺導致心理多少有些變態的危險人物,卻從沒想過,居然也有阿監配得上“耿介忠直”四字。

不過他如果真的是品德如此高尚,恪守規矩的人,我托他轉送這東西,隻要抓住“規矩”二字,將他擠兌住,隻怕反而容易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