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突然間又說起這個?”我埋著頭小聲嘟噥道:“不是不想讓我知道的嘛。”
“反正你早晚要知道。”他轉過頭來對視著我,一臉篤定的表情。
雖然不太懂他話裏的意思,可我卻沒有出聲,這種時候,不是應該靜靜地聽他說下去嗎?我趴在腿上揪著地上的狗尾巴草,看起來挺隨意,可我的耳朵卻已經跑到他嘴邊了,連一聲簡短的歎息都聽得一清二楚。
“你知道的,我和小波不是同一個爸爸。”他的目光悠遠綿長,延伸向望不到邊的天際,歎了口氣,繼續說道:“那個時候,我媽已經決定要跟小波的爸爸結婚了,可是那個男人不肯接受她帶著一個孩子,所以,”他強裝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就被送到這裏來了。”
我很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一下。可是胳膊伸到半空中,還是縮了回來。
“你相信命運嗎?”他歪過頭來,趴在膝蓋上,輕輕地闔上密睫。這個時候的他,看上去一如初生般純淨,陽光打在他的白襯衫上,像是一圈閃亮的光環。
“唔。”我仔細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才慎重地回答:“命運這種東西,是該上帝去操心的。作為人類,我們的權利太小。哎,”我伸了個懶腰,“像我這種胸無大誌的人呢,隻想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田過日子,順其自然就好。”
“我相信命運。他們結婚剛一年,小波還沒有出生,就離婚了。我想,這就是她的命運,注定要被拋棄。一次不夠,就再來一次。”
他掏出口袋裏的煙,抽出一根放進嘴裏,掏出打火機點燃。像是發泄一樣,狠狠地吸了一口,透過升起的嫋嫋青煙,我看到了他臉上受傷的表情,是一種長年累月積累下的傷痛。
這種傷痛我太懂了,我還是第一次發現,我們的命運竟然如此相似。
不知道被多少人、多少次地叫過“野孩子”;媽媽獨自撫養我吃過的苦...十幾年來的種種,就像幻燈片一樣在我眼前晃過。這麼多的回憶,就因為缺少一個人扮演爸爸的角色,而變得苦澀了許多。
一想到這些,我的胸口就悶悶地疼。
回憶,果然是根刺,一根怎麼拔也拔不出來的刺,卻在你快要忘記它的存在時,懲罰似的讓你痛上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