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班長小聲命令我們:臥倒!
我們全班趴在礁石上看。
發光的東西見浪頭來了,正要逃走,浪頭上那人,嗖的一下,好像射出一支箭,正好射在發光處。
發光的那東西啪嗒一聲把殼閉上了,我們這才看清了,威海戰友小齊說的是對的,那就是個大蚌。
那人射出箭後,後麵還連著根線,被大蚌咬住,他就拽著線一點點往自己身邊拖大蚌,和釣大魚一樣,腳下的浪頭也沒了,因為踩的那個牛頭不再遊動了,隻是兩眼明燦燦的射黃光,照的海麵波光粼粼,很瘮人。
把大蚌收到身邊時,大蚌忽然張開了口,一下子咬住了那人衣裳角和手中攥著線,撕拉一扯,把那人衣裳撕爛,線也咬斷了,撲通一聲掉進了海裏。
那人立即往海裏撒了些東西,緊接著發生的那一幕,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現在做噩夢還常夢見,太邪門了。
海裏呼啦啦燒起了一片火,麵積足有好幾畝地,海水咕嘟咕嘟翻滾著,就和燒開了一樣。
那人就站在火裏,一點都不避,然後海麵上一陣翻騰,劈裏啪啦亂響,激起的水花有七八米高,還帶著火星子,和電視裏火山噴發似得,那人和大蚌打起來了,翻滾了大約有兩分鍾時間,火忽然沒了,水花也沒了。
隻見那人光著上身,衣服都扯爛了,又踩著海中巨獸朝東湧去,手裏抱著個大珠子,仍然放著霓虹燈一樣的霞光,映紅了半邊海麵。我們這才明白,這個人踩著個海獸來采珠。
我們都嚇壞了,連夜打報告彙報。
一個小時後有人來了,單位名稱還保密,帶著我們全班去海裏打撈東西,給海水取樣。
大蚌殼還在海麵飄著,被撈上船,一比量,能躺兩個人進去,外殼都燒焦了,裏麵什麼都沒有。
再就是撈上來那人被大蚌撕下來的衣服,沒有被燒的痕跡,衣服口袋裏有張糧食本,還有封介紹信,被海水打濕了,字還能認,都是同一個人的,那人叫陸三山,是五柳河人民公社農民。
這就是事情經過,我們全班都看見了,物證都被那個單位收走了,我說的都是事實,叫我簽字,我就簽。
音頻到這裏,刺啦一聲就沒了,陸晨聽完,心裏一陣大驚,陸三山正是自己爺爺,五柳河人民公社正是自己村,現在叫五柳河村。
再看微信時,水怪的新娘又發來一條信息:
自我介紹下,我是311的工程師,代號水怪的新娘。現在我還不方便給你介紹311,不過我們關注你爺爺已經四十多年了,音頻中這個事件,被我們叫作老參島煮海殺蚌事件,有確鑿證據證明是你爺爺幹的,你爺爺有目擊報告的案例還有三十餘起,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們,將知道的一切告訴我們,我們會為你家保密。
陸晨吃驚之餘,心裏很亂,他自小沒見過父母,是爺爺帶大的。從他記事起,爺爺就和村裏其他老頭一樣,春種秋收,普通的很,怎麼能幹這種匪夷所思的事?
印象中爺爺最平凡不過,雖然沒什麼錢,但什麼事情都能應付過去。生活也還不錯,記憶中的傍晚,爺爺會做個香椿攤雞蛋,切點肉皮凍或是醬腸頭兒,幾個鹹鴨蛋之類的,先叫陸晨吃,陸晨吃飽了,他就著剩菜喝二兩,麵紅耳赤,就給陸晨說些豆角長茄子短,絲瓜爬上了牆之類農事,絲毫看不出異於常人的樣子來。
爺爺很和藹,唯一一次和陸晨強紅了臉,是高考結束,陸晨因為連日緊張,吃不下飯,低血糖暈倒,缺考一門,結果分數隻夠職業技術學院的。
爺爺的意思是,要嘛去複讀,要嘛考上什麼上什麼。陸晨死活不讀了,因為知道自己情況和別人不同,爺爺已經喪失勞動能力了。
那天爺爺真著急了,對陸晨說了句耐人尋味的話:我有錢,大不了我再露次臉,你給我上就行。
結果陸晨心意已決,第二天就跟著鄰居王三叔去縣城打短工去了。
一個月後才回來,塞給爺爺三千塊錢,爺爺是氣不得惱不得,垂暮之年守著個小孫子,隻得由著陸晨自己了。
那天晚上爺爺第一次讓陸晨喝酒,老人家語重心長的說:也好,隨你吧。不管幹什麼,平平安安一生就好,吃飯靠手,娶妻要醜,安安穩穩過一輩子。不要像爺爺一樣,對不住你爸媽……
說話間老淚晶瑩。
陸晨就問:我爸媽不是死於事故嗎?您老也別太自責了!
爺爺擺擺手,便不再說了。
陸晨想起這些點點滴滴,兀自哭了一會,爺爺活著的時候,大事上沒聽他的,算是個遺憾。遺言不能再不聽,就給水怪的新娘回複說:好精彩的故事,可這和我爺爺沒關係,他是個本分農民,也希望你不要打擾我的生活。
話是這麼回複的,可陸晨心裏仍有一個大大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