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以後,北風一陣陣吹過,天氣慢慢地涼了。
懷古巷裏,小路上的草枯了,青藤上的花兒落了,喪事過後,竇寶齋日漸蕭條,沒人上門來了。
這一天,焦全獨自坐在櫃台後麵,悶頭抽著水煙袋,一鍋接著一鍋,嘴裏不住地嘮叨:
“唉!怎麼就捅了個天大的窟窿呢!”
說著說著,眼睛裏流下了淚水。
焦全捅了個什麼窟窿?
他為什麼要流淚呢?
此事,不說便罷,說起來令人悲傷!
清朝末年,竇智的爺爺在翡翠城西門外擺了個攤位,倒賣舊貨,賺了些錢。爺爺去世之後,爺爺的兒子,也就是竇智的爸爸,撤了鬼市的攤位,搬到城裏來了。他在西大街開了一間門麵,取名“竇寶齋”,自任掌櫃,改做古董生意。
有一天,店裏來了一對乞丐夫妻,帶著個10歲的孩子,進了竇寶齋,咕咚咕咚磕頭,求道:
“掌櫃的,給孩子一條活路吧!”
竇掌櫃嚇了一跳,問道:
“怎麼回事?”
“不瞞您說,我夫妻二人原本是小康人家,無奈家道敗落,衣食無著。想把這孩子寄在貴店,任您使喚,打罵不吝,給一口飯吃就行。”
“這孩子姓什麼?”
“姓焦。”
“叫什麼?”
“王上之人,單名一個全字。”
“焦全?”
“焦全。”
竇掌櫃心裏淒涼,暗想都混到這個份兒上了,還王上之人呢!
那年,竇智八歲,剛剛上學,需要有人照看。竇掌櫃見焦全雖然麵黃肌瘦,骨瘦如柴,兩隻眼睛滴哩咕嚕卻十分有神,就留下了焦全,給兒子作了個陪讀。
再說,竇智是個嬌生慣養的孩子,離開家,進學堂,就像撒了野的兔子,玩紙牌,打群架,掏鳥洞,鬥蟋蟀,樣樣精通,件件英雄,偏偏不願讀書。
焦全比竇智大兩歲,在學堂裏,一個人讀兩個人的書,下課以後,一個人做兩個人的作業,勤勤懇懇,小心謹慎,很是辛苦。
竇智家境好,原本就生得健壯,進了學堂書有人代讀,作業有人代做,一身輕鬆,不費心力,久而久之,就越發長得高大魁梧了。
相形之下,焦全實在可憐。
焦全原本先天不足,麵黃肌瘦,骨瘦如柴,等到進了竇家,鞍前馬後,伺候竇智,夏熬三伏,冬熬三九,熬來熬去就熬成一個尖嘴猴腮了。
日月如梭,光陰似箭。
三十年後,竇智的爸爸去世了,竇智繼承了家業。
竇智把竇寶齋搬了到懷古巷,走馬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撤換舊人,提拔新人,把焦全扶上賬房管家的寶座,讓焦全掌管了竇寶齋的財務大權。
竇家的人不放心,規勸竇智:
“一個窮要飯的,非親非故,不沾竇家的一點兒血脈,讓他管錢,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不好收拾啊。”
竇智力排眾議,堅持己見,說道:
“我與焦全雖是主仆,情同兄弟,眾人不必多慮。”
大家見竇智主意已定,隻好由他去了。
焦全得了這個差事,心存感激,把賬房管理得條條有理,井井有序,成了竇寶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那時,懷古巷的古董鋪風氣不正,以次充好、以假亂真、經常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竇智來到懷古巷,對外放了一句狠話:竇寶齋不賣假貨,隻賣真貨。
此話一出,當即引起一陣騷動。有人相信的,有人不相信的,還有人冷眼旁觀,等著看笑話。
因為,賣假貨,賺錢快,能發大財,賣真貨,利潤薄,經營難以維持。
古人雲:有誌者事竟成。
竇寶齋賣真貨,不賣假貨,堅持十年,不改初心,總算熬出一些名氣。
十年以後,竇寶齋以誠待人、貨真價實,成了大夥兒信得過的鋪子,千客萬來,財源滾滾,穩穩當當坐上了翡翠城古董行的第一把交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