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言,他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握住我手,道:“父皇怪我怒我,這都是我的錯。隻是要我忍住不說,我做不到。”
我偏了偏頭,微笑道:“難道你就不想討好皇上,好讓他封你為太子麼?”
他失聲而笑,道:“我為什麼要當太子?這樣的生活並不適合我。”衝我搖頭道:“你明明知道的。”
我笑了起來,柔聲道:“我當然知道。”輕輕將頭靠在他的肩膀,隻聽他低聲道:“等這段日子過去,咱們就再不管這些俗事。我陪你去杭州、去北平、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攜手江湖、浪跡天涯……我給你吹xiao、你給我畫畫,咱們自己洗衣做飯,便如市井上最普通的夫妻一樣。你說這樣的日子該有多好!”
我低聲道:“你說過的話,可要算話。”
他握住我的手緊了一緊,柔聲道:“你放心。”
我忽地坐直身子,臉上綻放笑顏,道:“我要你發誓,今生今世,隻許愛我一人。”
他的眼睛裏滿是笑意,溫然道:“好,我發誓。”他的手放在心口,看著我,緩緩道:“今生今世,我朱高爔便隻愛歐陽以寧一人。絕不反悔,如有違誓,天打雷劈。”風吹過,樹木簌簌地響。蟬聲低鳴,心漾似水。
我笑了起來,道:“為什麼要說天打雷劈?難道老天就真的有空來管咱們這等子小事麼?”心裏卻暖暖地蕩漾起來。
傻話。真是傻話。
戀愛的人,總愛說一些傻話。可是聽了這樣的傻話,卻還是開心。
知道有人承諾會永遠在你身旁。
——就覺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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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紛爭越加紛繁,朱高爔因了多次勸諫,已漸漸為朱棣所不喜。幸得道衍等人進言稱“四皇子如此,乃皇上開明之故”,方得保全安然。
這日從常寧宮中出來,低頭緩步。不知不覺,竟已走到日精門旁,隱約聽到那邊傳來男子說話聲音,下意識地躲在廊簷之下、圍牆之側。探頭望去,卻原來是朱高煦、朱高燧兄弟二人,鬆了口氣,微一側臉,卻看到朱高爔沉默的身影,正緩緩朝乾清門走去。
宮廷裏這樣的光華燦爛,他的背影漸漸隱沒在這片高牆之處,落寞而孤獨。
我楞楞地站在原地,直到雙腳酸痛,才緩緩回頭。
已入深秋,天氣漸漸涼了起來。夜涼風寒,我居然感冒了。天天咳嗽,太醫開了藥,卻還是不見好。這一日日的看著就重了起來,身體不適,夜晚總是輾轉反複,不得安寢。
盈香就總是在我耳邊埋怨:“晚上總是不睡,這病又怎會好?”
綠湖笑她:“姐姐越發嘮叨了起來。”每每此時,我總會恍惚以為,自己已經回到了北平,回到了那個當初以為陰鬱、如今想來卻是多麼快樂的時期。
南京,這個美麗的地方。
為什麼總讓人感覺到頭頂上壓著的那重重的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