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1 / 2)

眾人此番皆是真情流露,悲痛莫名,全無往日的體麵作態。

便是西側曹氏群臣,亦心有戚戚,觸景生情,已袖拭淚。許褚虎目含淚,思及好兄弟典韋與大公子昂共同戰死沙場;辛毗哭的是自己闔府上下俱被審配誅戮殆盡;國淵哭的是自己師尊一代大儒鄭玄竟也死於亂世兵禍;曹休哭的是母子二人亂世之中輾轉避難,曆經千辛萬苦;而荀衍哭的是同胞手足就在神道對麵,兩人各為其主,咫尺天涯,形同陌路。亂世中的千種悲傷,萬般苦痛,全於此刻,共同發出。陵墓方圓幾裏,哭聲震天。

有這般感同身受的,卻也有心腸冷硬的漢子。

樂進是個莽夫,對於主公的做法甚為不解。他站在人群中,臉上是毫不掩飾的不忿。他是個粗野的莽漢,哪裏懂甚麼收買人心之策。見身旁之人都忙著抹眼淚,不屑道,“哼!袁紹那廝跟我們打仗,還有理啦!打輸了,人氣死了,還要主公帶我們來祭拜他。天氣這般熱,還來什麼陵墓祭拜,有功夫不如找個陰涼地歇歇,累都累死了!喂,你有不認識袁紹,哭個鳥!”他看著旁邊哭的哽咽的鄧展,習慣性開始欺負。

鄧展素來俠義,最是重情重義,眼上的淚水濯濯流下,眼泡也早腫了,抽泣道,“袁紹是好事是壞吾不知,但主公真傷心假傷心,吾還是曉得。想來,袁紹亦是主公看重之人,不然主公怎會……主公傷心,吾也傷心。”哽咽地說完,又開始哭了。

樂進心中一哽,也由著這個哭包去了。動不動就哭,最愛哭的就是他。叫什麼鄧展,不如叫鄧哭包,鄧淚泡才好。兩隻眼睛都腫成紅雞蛋了。

“哭甚麼,主公哭就當是可憐袁紹,你哭甚麼!娘麼兒唧唧……”樂進走到了一邊,卻那兩眼覷他。

徐宣見兩人爭執,一臉陰沉,負手而立,附和了樂進,“樂將軍所言甚是。吾亦覺得祭拜一事甚為不妥。爭霸天下之諸侯私仇尚且不論,此袁紹素懷謀逆之心。向來不把帝王置於眼中,上議神器下幹國紀。董卓之亂,袁紹忝為諸侯盟主,不思興兵滅董救護帝王群臣,卻縱酒作樂,冷眼旁觀。待得董卓身死,帝王群臣流離失所,備受戰亂之苦,衣食無著。袁氏深受漢庭恩惠,卻置之不理,如此不忠不義!袁本初此人,性如虎狼,不忠不義。袁氏深受皇恩,卻冷眼旁觀不思報答,不愧為饕餮之家。主公哀悼於逆臣之塚,絕非正道之禮。即便盡得河北群臣士子之心,亦非妥善之舉,有失體麵。”

此話一出,徐宣的夙世冤家陳矯插了進來,反駁道,“非也非也!寶堅之言差矣!昔日高祖皇帝與項羽,同受懷王之命,口盟兄弟之約,故項羽死後高祖皇帝不計前嫌厚葬之,你又要說此非正道?主公與河北袁紹昔日亦為舊友,竹馬之交,少年意氣,兄弟之情,燦若金玉。雖一朝兵戎相見,角逐沙場,卻是立場不同。主公奉帝王之名,因公討之。如今,塵埃落定,袁氏已毀,袁紹也已故去。死者已矣,主公現今因私情而祭奠,也未因私非公。此刻,恩義兩全,便是聖人也難做到啊,想來陛下仁厚,亦會體諒主公的苦衷。這不就是主公的寬厚仁德之處嗎?怎到了你的嘴裏,便成了有失體麵,不是正道了?”

此番話一出,正投曹操所好。眾人亦是覺得所言甚是,紛紛點頭,出言附和。

徐宣咬了咬牙,看到主公和眾人都符合陳矯,心中恨恨。滿懷怨憤地瞪了陳矯一眼,卻反唇相譏,“在其位謀其政。主公位至三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代表的是朝廷,領陛下之命,怎能折節祭奠不臣之徒。主公亦非平民百姓,怎能隻顧慮私情。你少強詞奪理,歪曲事實了!”還有,別叫我寶堅,叫人字號皆是親近之人。你屢次與我作對,憑什麼如此叫我!最厭憎的就是這般油嘴滑舌之徒。

“非也非也!國以民為本,官民本應為一體。不察民情,怎可為父母官,如何治理一方?主公是國之司空,法理之外,亦兼具人情。身處高位,便不能有私情了,此言差矣。此番,你不是對吾動怒了,看來強詞奪理的是你啊寶堅。想當初……”陳矯看著徐宣氣的臉皮漲紅,雙目冒火,心中暗笑,繼續滔滔不絕。

陳矯口若懸河,隻把徐寶堅氣的火冒三丈,兩人越吵越大聲,打斷了眾人的哭泣,都轉過頭來看他們爭辯。徐宣麵皮薄,被眾人看熱鬧的眼神一掃,便有些氣急敗壞,想要動手了。而陳矯卻仍一副事不關己,好似丟臉的全不是他一般。

徐寶堅氣的眼睛都紅了,這個陳矯是甚麼意思!簡直就是個潑皮無賴,有些才幹,就會到處賣弄,生怕別人不知他有幾分歪才。每次都和他作對,挑撥他,在主公麵前讓他出醜就這麼快活嗎!主公收人才,也真是不拘一格。有才無德之人,也能入主公囊中。

陳矯被徐宣的冷眼一瞪,筋骨竟然又舒爽了幾分。每次逗弄他都別有一番滋味,心下癢得很,便又要出言挑釁。

荀彧見陳矯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躍躍欲試,眼放精光的樣子,歎了口氣,“肅靜!在別人墓前吵吵嚷嚷,簡直有失斯文!既來之則安之,有甚麼話你倆回去再說,莫在此處打攪。”軍師一發話,兩人便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