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5章 春日將逝(1 / 3)

春日將逝

這是一個溫暖的春日。

若有似無的風很柔和,微風輕拂,撫過草木的新芽。風將諸多淡色花瓣吹到空中,帶到四麵八方。

回船問屋兼藥材批發商長崎屋別館的緣廊上,也有淡紅色的花瓣如雪般散落一地。會議屋子發出嘎吱聲響的小鬼鳴家們在花瓣上滑行嬉鬧。

「呀哇呀哇!」

「嘎啊嘎啊嘎啊!」

長崎屋從以前開始就棲息著眾多妖怪,悠哉地在這裏生活。鳴家們收集花瓣,抱滿懷後從彼此的頭上灑下,發出歡呼聲。

「呀嘰!」

有好幾隻鳴家費勁爬到坐在長方形火缽旁的少當家一太郎腿上。看到這個景象,一旁和少當家一起喝櫻湯(注:鹽潰的櫻花茶,多以八重櫻製作,為婚宴不可或缺的飲品。)的小紅露出微笑。散落的花瓣在她的和服跟腰帶上增添了春季獨有的淺淺花樣。

小紅看著庭院說「期限就快到了」,然後轉頭望向少當家。

「噯,少當家。我真的很喜歡少當家喔。」

以前我也說過,你還記得嗎?小紅問。她說,我想,在誕生到死亡的這段時間中,少當家肯定會是我最喜歡的男子。聽到這句話,少當家放下茶碗還以一笑。

「嗯,我記得呀。小紅無論何時都最喜歡我吧。」

接著,他用溫柔的語氣告訴她:

「我也喜歡小紅喔。從小紅還小的時候開始越毫無改變,一直都很喜歡。」

聽到他這麼說,小紅羞紅了臉,好似櫻花花瓣的花心染著淡淡緋紅的模樣,十分嬌俏可人。

「啊,今天真的好多花瓣飄落呀。」

少當家再度將視線轉向庭院,好半晌就這麼和小紅一起望著這特別差麗的春季片刻。花便是將春天染上若有似無之櫻色的雪。

「這個季節的天空之所以充滿比其他時節更強的白光,或許是因為有花瓣飛舞的緣故呢。」

少當家看著外頭說。

「風都變成花瓣色了。」

小紅隻是一個勁地笑,沒有再多說什麼。原本望著庭院的少當家緩緩轉頭看向小紅。

他的眼中泛著淚光。

「鬆之助少爺的親事好像終於定下來了。」

少當家正在長崎屋別館曬太陽,家丁大哥佐助拿來茶點櫻餅。裝有點心的木缽剛放到緣廊上,隨即散發出好聞的櫻花香氣。

少當家點頭。

「哥哥昨天好像去和爹商量,說他想娶玉乃屋的阿咲小姐。」

與鬆之助相戀的阿咲是玉乃屋的次女。兩人在前段時間相識,很快就喜歡上彼此。然而身為玉乃屋繼承人的長女阿倉體弱多病,鬆之助在意繼承家業的問題,因此與阿咲的親事遲遲沒有定案。

「不過嚇了我一跳。哥哥竟突然下定決心,說他想要另立門戶。」

少當家這麼一說,坐在旁邊的佐助直咧嘴偷笑。

「少當家,其實呀,這次的事情似乎有一點內幕。」

狐狸們前陣子似乎看到鬆之助和阿咲在稻荷神社附近談話。根據狐狸們的轉述,竟是阿咲主動要求鬆之助娶她。阿咲與父親及姐姐阿倉討論後,為玉乃屋的繼承人問題做出了決定,三人都同意由阿倉找婿養子繼承玉乃屋。然而重要的鬆之助卻完全沒表態,這讓阿咲著急不已。

「也就是說,鬆之助先生似乎是被姑娘家推了一把,才下定決心。」

「哎呀。」

少當家睜大眼睛。

「不過無論背後有什麼樣的內情,總之這是件喜事。」

佐助笑著說。才剛訂好親,他們似乎就馬上著手籌辦婚禮了。

「嗯,沒錯呢。」

雖然這麼說,但少當家似乎有些無精打采,也沒伸手拿櫻餅,隻從別館的緣廊望向庭院裏的花。

長崎屋中庭這株櫻樹,據說是前陣子通町大火中殘存的古木,樹上的花差不多要開了。

火災過後,由於臨時宅邸要搭建在原本種著櫻花的地點,難得逃過一劫的櫻花將遭到拔除。從熟識園丁口中聽到這件事後,長崎屋的主人藤兵衛接收了那株櫻樹。

堅韌的櫻花很吉利。藤兵衛說若沾沾櫻花的喜氣,少當家的身體或許能變得健壯,於是花了大把銀子移植。拜此之賜,通町的「長崎屋『孝子』傳說」又增添了一項。

兩三天前開始一朵兩朵綻放的櫻花,不久就會盛放。對少當家來說,這大概會成為讓他想起哥哥的樹。

「哥哥就要離開長崎屋了呀。得送點賀儀才行。」

鬆之助是藤兵衛的庶子,因此雖是長兄,娶妻後就得另立門戶。在諸多親事找上鬆之助時,藤兵衛就和店裏所有人說清楚這事。長崎屋和玉乃屋似乎馬上就談及讓兩人開間小梳妝鋪之事了。

「……該送什麼才好呢?」

少當家像隱居老人般弓起背,望著花這麼說。看到他這副模樣,佐助將櫻餅放到小碟子上,稍稍泛起苦笑。

「少當家,您覺得寂寞嗎?」

鬆之助的親事從好一段時間前就開始談了。佐助的意思是,早就知道他總有一天會自立門戶,或成為別人家的養子,總之一定會離開長崎屋不是嗎?

聽到這句話,少當家微微噘起唇,板著張臉看向佐助拿給他的櫻餅。

「因為……有時候就算理智上明白,還是會感到寂寞嘛。」

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從旁呼喚少當家。視線一轉過就看到另位家丁仁吉用托盤端著碗,出現在別館中。

「少當家,鬆之助先生要開新店的地點似乎很快就會決定了。好像離日本橋相當近喔,聽說從大道轉入一條直行小路處,剛好有一間空屋。」

「已經要定案了嗎?還真快呀。」

「為了慶祝鬆之助先生自立門戶,少當家,請一口氣喝幹這碗藥湯。」

仁吉這麼說,並遞出混雜深青色與紫色的液體。少當家的臉色變得和藥湯一樣發

「我沒聽說過這麼奇妙的慶祝方式呀。」

「這是對感冒、江戶病(注:即腳氣病。)還有胃病都很有效的珍貴藥物喔!您問我這是用什麼製成的?少當家,不要在喝藥之前問這種問題。」

仁吉微微一笑,俊秀的麵容說出駭人的話。

「裏頭又加了怪東西吧?」

少當家坐在緣廊上後退。

其實這兩位家丁大哥和在別館玩的小鬼一樣是妖怪。由於上一代與妖怪結下良緣,長崎屋與妖怪的關係密切。

所以少當家的藥裏有時會被任意加進讓人覺得並非此世之物的藥材,仁吉成天主張如此熬出的都是靈丹妙藥。此時佐助安慰般地說:

「少當家,這藥或許有怪味,但喝下仁吉熬的藥湯後,即便是三春屋榮吉做的甜點,你也能吃得津津有味喔。」

我去隔壁買過來吧?他認真地這麼說。聽到這段令人笑不出來的話語,少當家歎了口氣。

既是他的兒時玩伴,也是點心鋪「三春屋」繼承人的榮吉,是個天生沒有做點心餡料才能的甜點師傅。其點心餡料的味道也逐漸在長崎屋附近成為傳說,成了具有不吉味道的食物。

然而就算是榮吉做的點心,妖怪們也不會像人類那麼嫌棄。聽到點心一詞的鳴家們爬到少當家腿上。

「少當家,有榮吉做的點心嗎?也給我們吃嘛。」

他們東張西望地問,隻聞到感覺很好吃的味道,可是點心在哪裏?少當家苦笑著將裝櫻餅的木缽推給鳴家。

「剩下的全都給大家一起吃吧。」

瞬間,眾多小鬼從房間裏湧出。

「哦哦,我就在想點心時間快到了。」

不知為何連付喪神蒔繪獅子和織部茶器、野寺坊和獺等其他妖怪都出現了,木缽轉眼間空空如也。

忽然間,房間一角傳來帶有嘲諷意味的聲音。開口的是器物經過百年光陰變成的妖怪:付喪神屏風覷。

「哎,鳴家們真是狼吞虎咽。」

明明派不上用場,卻盡是吃一堆甜點,也真難為給你們點心吃的少當家呀。他冷冰冰地對鳴家這麼說,而且還無視鳴家們的瞪視,飄然來到少當家的身邊,將握在掌中的東西給他看。

「少當家,拿這當成送給鬆之助少爺的賀禮如何?既然他即將成為梳妝鋪老板,現在想必會想在身上配戴點精致的小東西吧。」

他手上拿的是縮成一團的渾圓貓形墜飾,由瑪瑙雕製而成,呈虎斑貓造型。看到那個墜飾,鳴家們不滿地鼓噪起來。

「那不是放在一號倉庫角落的東西嗎!」

「又不是屏風覷的東西,是長崎屋店裏販賣的商品。你竟然擅自拿過來

「咿呀!」

然而少當家一臉興味盎然地凝視著墜飾,屏風覷不禁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鳴家和其他妖怪們一臉不悅,一同衝出別館的房間。

「我也去找賀禮!」

「喂,不要隨便把商品搬出倉庫喔。」

家丁大哥們眉頭緊鎖,連忙對妖怪們這麼說。要是放著不管,難保他們不會連陳列在店裏的商品都拖出來。但是不願認輸的鳴家們看起來都像要拚老命,其他妖怪們也覺得好玩得不得了,一起加入尋找的行列。

「哎呀呀。」

少當家泛起苦笑。

接著,半小時後。

別館的寢室中,擺滿形形色色的物品。

有不知是從哪裏拿來的掛軸,一旁放著盛在盤上的丸子。有單件和服、大草鞋、黃表紙、春宮圖、燉蘿卜、茶碗、鍾、少當家的筆硯、葉子、金唐革(注:於十五世紀誕生於義大利的皮革藝術,在皮革上貼上合金金箔,以壓模壓出浮雕花紋再加以上色。在江戶時代傳進日本,日後雖被禁止進口,卻使日本發展出獨自的金唐革技術。)、荷包、破損的提燈和籃子等,五花八門。

佐助從中找到在回船問屋使用的秤錘,皺起了眉頭。

「所以說,我不是說過不準亂動店內商品嗎!」

「我們沒有碰販賣的商品呀。」

「我們拿的是店裏用的東西。」

鳴家們笑嘻嘻地點頭這麼說。佐助和仁吉朝妖怪們露出恐怖的神情。

「受不了!盡是一堆看不出哪裏像是祝賀禮物的東西。」

這個時候,少當家望向放在各色物品外圍的籃子,困惑地歪頭。籃子裏看起來好像塞滿了布。

「欵,仁吉,佐助。」

他指著那團布。花瓣落在布上,形成美麗的花紋。

「這個籃子是從廚房拿來的嗎?廚娘阿熊會生氣喔。」

佐助稍微掀開那團布查看,緊接著發出驚訝的叫聲。

「什麼!這裏麵放著一個小嬰兒呀!」

大家都望向籃中。看起來很困倦地閉著眼的,是個脖子都還挺不起來的小嬰孩。佐助望著鳴家的眼神十分駭人,黑眸眯了起來。

「你們在搞什麼,怎麼可以把嬰兒撿回來啊!快點放回原位!」

聞言,鳴家用不開心的聲音叫了起來。

「嘎咿!我才不知道這個孩子從哪來的。」

「我也不知道,我們都不知道。L

這時連仁吉也瞪了過來,鳴家們都快哭了,但大家都堅持沒看過這個嬰兒。

「不然是誰把這孩子帶來的?是其他妖怪嗎?」

就算由少當家來問,也無人回應。仁吉俊美的臉龐不悅地繃緊。佐助猛然站起,逼近妖怪們。眾妖怪都躲在角落僵硬不動,縮成一團。

總而言之,得弄清楚嬰孩的來曆,把他送回家才行。

「我不會生氣的,有沒有人能告訴我這孩子本來在哪裏?」

即便少當家詢問待在別館的妖怪,還是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一定是從外頭走過來的。」

「哦,鳴家認為這個連爬都不會的嬰兒會走路呀?」

取笑般地這麼問的是屏風覷,他馬上就被三隻鳴家狠狠咬住。

「唉,這是怎麼回事呀。」

少當家歎著氣,再度低頭望向籃中。這個時候,他倏然挑起一邊眉毛。

「仁吉、佐助,你們兩個稍微看一下。這個嬰兒……有點奇怪耶。」

「咦,哪裏奇怪?」

家丁大哥們同時轉頭看向少當家所指的方向,接著兩人都麵露些許困惑神情。

「欵,你們看得出來吧?這孩子比剛才長大了一些,脖子已經挺起來了。」

「哎呀……真的呐。」

「呃,難道說這個嬰兒不是人類?」

家丁大哥們露出訝異的神情,但都沒有懷疑少當家所說的話。少當家的祖母是個大妖怪,因此少當家很了解妖怪等非人生物。也因為這個緣故,少當家周圍總是聚集著妖怪。

兩人再次低頭窺看籃中,接著慢慢抬起頭。對彼此點頭後,佐助環抱雙臂。

「看來這孩子真的不是人類呢。由於這孩子實在太幼小,剛才有點看不出來。」

「原來如此,所以才會突然出現在別館呀。大概是哪個妖怪的孩子吧。為什麼會以這麼年幼的姿態來到別館呢?」

少當家露出煩惱的神情,仁吉則環顧四周,目光隨即在庭院停下;他輕輕泛起一笑,朝櫻花古木走去。進入庭院中與櫻木麵對麵後,他馬上彬彬有禮地低頭致意。

「這是我第一次碰到古老櫻樹的妖怪呢。」

「哎呀,這個嬰孩就是那株櫻花樹嗎?」

少當家對他露出興致高昂的表情,但仁吉有些困惑地稍微搖頭。

「這孩子並不是櫻樹大人本身,而是經過長年歲月化成妖怪的櫻花樹的花瓣吧。」

「哦,這樣呀。」

少當家立刻就接受了仁吉的說明。這是因為他曾聽聞仁吉的真身,也就是名為白澤的神獸是種通曉萬物,對妖怪、神靈及鬼神的認識無人能及的存在。告訴他這件事的,是身為窮神的圍棋對手金次。

仁吉仰望著櫻花道:

「這株古木大人在今年成為長崎屋的一員,因此才會在這個開花時節,將花瓣大人送過來作為招呼吧。」

聽到仁吉恭敬有禮的話語,少當家從緣廊探出頭,望向庭院。這株櫻花並不很大,但樹幹呈現黑色,刻劃著它經曆過的歲月。

顯得有些難以接受的佐助查看籃中後,露出驚訝的模樣,停下了動作.不明所以的少當家從旁探看籃子,接著用很愉快的聲音說道:

「哎呀,這孩子已經能坐起來了。」

小嬰兒發出「呼耶」的聲音,上下揮舞著手。鳴家們迅速靠近,孩子就抓住鳴家的手臂,滿臉開懷。

「嗚噗!」

「噯,真可愛。雖然不知道在說什麼,不過這孩子很開心呢。」

少當家露出久違的明朗笑容。

「對喔,哥哥娶妻後,或許過一陣子就會生下這樣可愛的侄子或侄女呢。」

既然店鋪位在日本橋附近,離長崎屋並不算遠。少當家可以去店裏玩,等孩子長大一點,說不定也能跟保母一起到長崎屋來。少當家盡情想像起未來。

「哦,這可真棒呢。」

看到少當家開心的模樣,把少當家放在第一順位的家丁大哥們心情大好。然而盡管櫻花花瓣化身的嬰兒可愛得不得了,兩人卻都沒有對孩子露出溫柔的表情。

「你們兩人都不擅長應付嬰兒嗎?」

兩位妖怪兄長形同養育少當家長大的人,但兩人來到長崎屋時,少當家已經五歲。少當家心想他們或許是不習慣跟嬰兒相處,並再度將視線轉向可愛的孩子……此時少當家也不由得露出苦笑。嬰孩又變得更大了,已經爬出籃子,正在爬來爬去。

「真是個轉瞬間就會變化的孩子呐。」

按照這個情況,確實有可能成為使家丁大哥們不安的源頭。要是她非比尋常的成長速度不小心被店裏的人看到,他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少當家拜托妖怪們照看孩子的狀況,然後把嬰兒的籃子放到別館的起居室。

隔天他睡過頭,直到上午四時(注:約是現在的上午十點。)才到隔壁房間查看,發現嬰兒已經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開始走路了。

「哎呀,好像需要找一件長度更長的衣服呢。」

見少當家憂心,妖怪們便一頭栽進放有少當家衣物的古舊箱籠中。總之,他們先迅速挖出了一件看起來夠小件的和服。

「無論如何,先改變對這孩子的稱呼吧,已經不適合繼續叫她小嬰兒或花瓣大人了。我想想喔,由於她是女孩子……小紅這個名字如何呢?」

花瓣嬰孩很適合以櫻花的淡紅色為名。聽了少當家的話語,房間裏的妖怪們都欣喜不已,但家丁們一看到走起路來的孩子,卻露出更加苦澀的神情。

「少當家,我們已經確實收到來自櫻花大人的招呼了。既然已經收到招呼,就快點請櫻花大人將小紅帶回去吧。」

這麼說著並站起來的是佐助,他隨即朝裝著嬰孩的籃子伸出手。

「畢竟長崎屋的別館無法養育嬰孩呀。」

「她難得來到這間別館,讓她待一會兒也沒什麼關係吧?」

就算少當家這麼說,家丁大哥們還是說早點把小紅還給櫻樹大人比較好,不肯讓步。

「總而言之,請少當家用早膳吧。」

「我說呀,比起嬰兒,你們更擔心吃飯的問題嗎?」

少當家感到疲倦似的歎了口氣。

這個時候,待在房間的妖怪們迅速消失在陰影中。他不禁繃緊身子,視線望向庭院。不多時,聽見輕盈的腳步聲靠近。一位頭上簪著紅花的孩子現身,朝少當家露出笑容。

「哎呀,阿琳,歡迎你來。你今天也插著可愛的簪子呢。」

阿琳是深川木材批發商中屋的女兒。少當家曾在阿琳迷路時把她撿回家,因為這層緣分,她後來時常到長崎屋玩。不知道是否因為年紀尚幼的關係,她好像看得見人類照理看不到的鳴家,而且似乎覺得他們很有趣,每次來別館都會跟他們一起玩。

阿琳今天也準備朝鳴家們伸出手,卻在緣廊前稍微停下腳步,直盯著少當家的方向。少當家心下疑惑,回頭看向她凝視的方位,接著不由得倒抽一口氣。

那裏有一位身穿過短的和服,看起來年約三歲的女孩,回盯著阿琳看。

看到陌生孩子,阿琳困惑地歪著頭.麵對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的女孩子,小紅好像也說不出話。

看到又長得更大的小紅,少當家跟佐助等人都小聲發出呻吟。

(這也長太快了吧,傷腦筋。)

見自己到來前就有個小女孩待在別館,阿琳似乎感到很不開心。她緊抿著唇,站到緣廊上。接著,她仿佛把鳴家當成屬於自己的東西一樣,朝少當家腿上的鳴家伸出手。

就在這個時候,小紅突然搶先抓住阿琳想握住的鳴家的右手。看到這一幕的阿琳立刻握住鳴家的左手。

「鳴家是我的。」

「小鬼是小紅的東西。」

「嘎嘰!」

年幼的兩人隔著鳴家麵對麵,都用力鼓起臉頰。鳴家想動也動不了,全身僵硬地不斷發出可憐兮兮的聲音。

「噯,你們兩個不要互瞪啦,今天一起玩不就好了嗎?」

少當家正想出手拯救鳴家,阿琳和小紅反而各自用力拉扯鳴家,鳴家忍不住叫了起來。

「咿呀!」

鳴家似乎不是個可以延展的生物,他發出尖聲叫喊,然後拚死從兩人手中逃脫,鑽進少當家袖子裏避難。見狀,小紅等人又開始追逐起房間裏的其他鳴家。

「呀哇呀哇!」

鳴家們發出既似哀號又似歡呼的聲音,一同在房間裏跑來跑去,而阿琳和小紅則是開開心心地追在後頭。鳴家遲遲沒有被抓到,兩人就這樣朝寢室跑去。

「哎呀,你們兩個不可以碰放在那邊的禮物喔。」

少當家才覺得大事不妙,但是已經遲了。年幼的兩人一把目光從鳴家轉到排列在榻榻米上的物品,隨即選出中意的東西當成玩具玩。看著兩人的背影,少當家發出無力拘聲音:

「啊啊啊,阿琳,不可以把掛軸當成色紙啦。唉唷,已經折了啊。」

少當家一麵叮囑阿琳,一麵也準備要阻止小紅。小紅將大硯台抱在懷裏,看起來隨時都會摔落地。

然而視線轉向小紅的時候,他臉上表情一僵。

「真的……長得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