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天空,繁星點點。茂密的樹林,皎潔的圓月,清幽的流水聲,碎石塊,碧草。
一壺清酒,一陶碗。一個瞳孔空洞且呆滯的女人披頭散發。
酒喝一碗,倒一碗。
很快的前麵土丘留下了濕漉漉的痕跡。
在她眼中,看到河裏淌的出來的和十年前相同的血,古藤老樹,就像是一個個畸形的十字架。茫然往前,茂密的樹林如是人影斑駁。
這十年來,不停反複的場景,此時此刻曆曆在目,近似初現。
曾經,當年,此地。
灰蒙夢的霧,在戰火焚成灰荒原上,一邊橫躺的各式各樣的屍體插滿箭,刀和矛,還有旗幟,和一個須發張揚,有如同鬼一般深紅魔瞳,甚至看不到白仁的男人。他混身的血,有自己的,有別人的,看不清五官,身陷陣中。全身被成百上千的矛架住了軀體,動彈不得。仍然戰意盎然,氣勢駭人,使得圍在他百步外的將兵不敢上前。
另一邊,卻還有千軍萬馬和一個旁邊跟著睚眥的男人。如同神祗般,特別醒目。
那支軍隊裏還有一個女人,一個臉色蒼白,嘴唇見不到一絲血色,神經質的發抖的女人。
那個女人,有無數的女孩仰慕過她。
她是黃帝的最疼愛妹妹,公孫瞳樺。
曾經她是炎帝的三女兒,帝女;曾經她是雷神,軍師;曾經她是謀臣,先知;曾經她也拯救過蚩尤,甚至是蚩尤的女人。
那天的她,在蚩尤眼中隻有一個身份,就是不可原諒的背叛者。
痛過,哭過,求過,猶豫過,卑廉過,成風。
公孫瞳樺以為自己已經成長到可以接受一切了,甚至覺得人生已經糟糕的一塌糊塗,沒有更糟糕的事能再動搖她,讓她更絕望了。隻是當自己想象中的一些場景真的變成事實時,才知道,自己沒有想象的那麼堅強。
血順著緊抓住的手掌一滴兩滴的落在地上,隻不過所以人的注意裏都在戰場上,包括公孫瞳樺自己都沒發現。
隻是她眼裏開始看到了無數的血色。
一條條帶著血脈的紋理,一群烏鴉,一個手持戰斧的人影逐漸的在紅色的染血中被扭曲撕裂。雙瞳漸漸的變得幽黑而且空洞,人抖動的像秋風瑟瑟中的古樹,臉上那痛苦而又極力隱忍的臉部歪曲到變形。漸漸的整個人開始在那種狀態下舒展開後,卻如同石化般得麻木。
倒是看起來一直緊緊注視著戰場的黃帝,其實時刻分神關注著公孫瞳樺。所以,公孫瞳樺喃喃的說出第一句:“哥哥,夠了。求求你放過他吧。”黃帝頭也不回的立即應道:“瞳樺,你應該知道蚩尤這人留不得的。”
雙眼的殺意卻更加的淩厲。
當公孫瞳樺第三次說出這句話時,黃帝終覺的不對勁回頭。臉色頓時大變.,此刻的公孫瞳樺像失去了自己意識的木偶一般,隻是在不停的輕聲重複那句話。
眼裏沒有他,也沒有戰場上的那個男人,空幽幽的,已經找不到聚焦點。
黃帝公孫軒轅沒有猶豫的伸手,把站他旁邊的公孫瞳樺拉進懷裏,無視成千上萬的軒轅大軍,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溫柔的輕歎,幾近誘哄道:“瞳樺,沒事的,有哥哥在,你要哥哥放過他,哥哥就放過他,沒事的,不用擔心,沒事的……”
而整個大軍也習以為常,沒任何一個兵將因此分一點神。
唯一受到影響的是像被逼入絕境的野獸般,終於有點安靜下來的男人。
蚩尤猛的又開始拚命地掙紮,咆哮,嚦嚦哀嚎,雙紅的眼睛如同厲鬼一般的盯著黃帝那雙摟著公孫瞳樺的手,看公孫瞳樺時通紅通紅的瞳眼裏出現一絲絕望和悲涼,開始無視成百上千釘透軀體的矛架,任由噴發而出的血液飛濺,提著戰斧,拖著折斷了一根腳骨的腿,拽著那茅陣,一深一淺的往公孫瞳樺的放心緩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