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河華市城中村,一間不大的出租房,十七歲的張嘯塵和父親張梁,緊張忙碌著。
“爸,五花肉熟了吧?”掀開黑不溜球的大鋁鍋,揮手趕走籠到臉上的熱蒸汽,張嘯塵扭頭問了一句。
鍋裏滿是煙盒大小的五花肉,氣泡沸騰上湧,邊上漂層透明的油花,肉香隨著鍋蓋的掀起飄滿房間。
“再煮十分鍾,你就可以寫作業了。”張梁頭也不回,把大木案上的蔥花朝死裏剁,身上的白大褂隨著他的動作一晃一晃的,他的眼神很嚴肅,不容有半分的置疑。
張嘯塵讀高三,就要考大學了。張梁本是農民,為給兒子湊學費,進城做起了小生意,在河華大學門口賣白吉饃。他為人很敦厚,肉要煮到十二分熟,蔥花要剁成圓珠筆芯那麼碎。
張梁對手藝很嚴格,他炕的白吉饃外酥裏嫩,吃起來口感好,用料也極為講究。所以張嘯塵想把肉早些撈出來,他卻沒有答應。現在的學生胃很嬌氣,稍微生澀些,半夜便起來找廁所。
張梁一生清貧,老婆出外打工,一去杳無音信,父子二人被村裏的人戳脊梁嘲笑。可張梁的老婆竟沒從兒子
“張嘯塵”的名字看出,張梁發誓要兒子出人頭地,笑傲塵世。
那是她的損失!
還沒到十分鍾,出租院內響起一陣腳步聲,還有兩位陌生人說話的聲音。
張梁的房門半掩著,他很忙,臉上的汗也來不及擦,更沒有抬頭去看,來的是什麼人。他以為來租房的,已沒空房可租了,大概他們一會就走了。
張嘯塵卻聽到院內的陌生人談話時,不斷提到爸爸張梁的名字。心裏很懷疑,誰在外麵說話,他們認識我爸?便輕輕把門的縫隙拉大,探出半個身子向外打量。
說話的兩個人,一位是年輕警察,可能穿製服的原因吧,看上去幹幹淨淨的,給人一種爽利的印象。
他旁邊站著穿著便裝的一位中年男人,碩大的肚子腆得老遠,拍《西遊記》飾演豬八戒,找他最合適不過,化妝都省了。他手裏夾著燃了一半的煙,鼻毛露出老長。
他們也發現了張嘯塵,說話間就朝房門走過來。
便裝男把鬥大的頭朝年輕警官一偏,警察便說:“請問賣白吉饃的張梁住這兒嗎?”
張嘯塵沒來由的心裏一沉,不敢冒然回答,撓撓後腦勺,問:“你們是……”
便裝男深抽一口煙,濃煙幾乎全吹到張嘯塵臉上,大大咧咧說:“我是城官大隊的高峰宇,他是刑警閆海天。”
張嘯塵往後退一步,揮手趕走眼前的煙,十分厭惡地想,城管和刑警怎麼摻和到一塊了?他們各有各的職責,井水不犯河水的,真是個奇怪的組合。
父親張梁聽到以後,站起身,攤著兩手往前站了兩步,擋在張嘯塵身前,奇怪地問:“我就是張梁,兩位有什麼事?”
高峰宇嘿嘿冷笑一陣:“媽X的,當然有事。酒都沒喝到底,勞資就被閆警官揪來找你了。你是不是在河華大學偏門租一間門麵,專門賣白吉饃的?”
張嘯塵有些生氣,這人太囂張粗俗了,把煙噴到自己臉上,張嘴還說粗話,跟地痞無賴似的,怎麼混進城管大隊的。
閆海天警官也對他很不滿意,小聲嘀咕一句:“高隊長……”
高峰宇毫不在意,從煙盒掏出一支煙續上,四處打量院內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