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文學聚餐(1 / 3)

“我希望,艾伯蒂娜,”奧利弗夫人說,“你能接見那些來采訪的記者,你會做得很好的。有一天你能不能假裝成我,然後讓我在門後偷偷地聽?”

“但您肯定能理解,我真的不知道該去問誰。我是說,經過這麼多年後總不能去問警察吧。我猜他們什麼也不會告訴我,因為顯然他們想把這件事情壓下去。但是我覺得知道真相非常重要。”“我隻寫書。”奧利弗夫人冷淡地說,“它們完全是虛構的,我個人關於犯罪什麼也不懂,在犯罪學上也沒什麼研究。所以,恐怕我無法幫你。”

“噢,我認為這可大不一樣。”

“噢,奧利弗夫人,”她高聲說,“今天能見到您真高興。我很久以前就想見您了。我真喜歡您的書,我兒子也是。我丈夫過去經常堅持說不帶上至少兩本您的書就永遠不要去旅行。過來,請坐下,我有很多事情想問您。”

“我猜你是被那個可怕的女人困住了,是嗎?”她的朋友說著,回頭看了看考克斯夫人。

“不,不會是那樣的。我想我還是把它戴正了吧。”

“行,我猜我能做得到,那肯定會很有趣。不過,他們會知道我不是您,他們認識你的臉。但是您必須說‘是的,是的,我知道我比其他人都好。’您必須對每個人都這樣說。他們應該知道這個,應該這樣發表文章。噢,真是——聽見您在那兒說著那些話真可怕,好像您在為您成為這樣的人而道歉似的,一定不要這樣了。”

“您知道,這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我真的覺得我必須找到答案。西莉亞準備結婚——或者說她要嫁給我的兒子——德斯蒙德。”

“但是您肯定知道。”伯頓·考克斯夫人說,“我的意思是,您會寫那麼精彩的故事,您了解犯罪的一切。您知道誰犯了罪和他們為什麼要犯罪。我敢肯定各種人都會告訴您那些故事背後的故事,因為他們對這些事情有很多想法。”

最貴的是第四頂,它有一個好處就是特別耐用。奧利弗夫人有時候在想,可能這就是為什麼它會那麼貴吧。這頂無沿帽是用多種好看的淺色天鵝絨做的,很好配衣服。

“噢,但是我希望她知道所有的一切。”伯頓·考克斯夫人說,“孩子們總是什麼都知道,她會知道您的,我相信她會告訴您。”

“我猜,”她又在對自己說,而不是對瑪麗亞,碰巧放在火爐上的果醬溢出來了,在那股氣味的召喚下,瑪麗亞已匆匆忙忙地趕回廚房去了,“我想看看它感覺如何。我老是被邀請去參加文學午餐或類似的沒去過的地方。”

唉,這不是我喜歡的那種女人,奧利弗夫人想,不過她和其他人也沒什麼兩樣。

在奧利弗夫人的衣櫃最頂層的架子上放著四頂帽子,其中一頂絕對適合在婚禮上戴。當你去參加一場婚禮,一頂帽子就成了一種“必須”。但即使在那時奧利弗夫人也有兩頂。一頂是羽毛的,裝在一個圓形的硬紙匣裏。即使當你踏出轎車走進證券辦公大樓而被突如其來的暴風雨襲擊時,這頂帽子也仍會端端正正地緊貼在頭上。另外一頂帽子更是精心製作,戴著它去參加一場在夏天的星期六下午舉行的婚禮絕對適合。它飾有花朵和薄綢,還有一個用含羞草係起來的黃色網狀麵罩。

架子上的另外兩頂帽子則適合更多的場合。一頂被奧利弗夫人稱之為“農家帽”。它是用鞣料樹皮做成的,帽簷不固定,可以翻上翻下。這頂帽子配上幾乎任何一種式樣的花呢服裝都令人感覺非常得體。奧利弗夫人有一件在暖和的日子裏穿的羊絨衫和一件在熱天穿的薄套衫。這兩件衣服的顏色都適合戴這頂帽子。雖然套衫很快就穿壞了,但這頂帽子卻一點也沒有磨損。真的,有什麼必要戴上一頂帽子隻不過是到鄉下去和你的朋友吃上一頓飯呢?

“你總是對我說令人愉快的事情,”奧利弗夫人說,用手臂挽住她的朋友,離開座位,“我正打算離開,因為我還有個約會。”

“那好吧,我希望一切順利。但我相信會的。多盛大的午餐呀!”

奧利弗夫人任由自己讓她像警察一樣無庸置疑地指揮著,她被帶到一個角落的長靠椅前。她的新朋友接過咖啡放到她麵前。

“噢,為什麼會是這樣?”瑪麗亞問。

“嗯,我猜就是這樣。我賦予它的意義跟商店裏的一樣。”奧利弗夫人說。

陶醉的作家的回答:“嗯,那太好了,我很高興。”

“您必須明白,我為了要見您已等了幾個月了。這真是太妙了。”“噢,你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是的。”奧利弗夫人用一種強調的語氣說,“非常盛大的午餐。”

“為什麼您會認為這種轉過來的錯誤戴法更好呢?”

“噢,你不知道怎麼回答嗎?”

“對,我知道。”奧利弗夫人說,“我很清楚。但我不知為什麼覺得這樣更好看。”

“瑪麗亞,”她叫著,然後又高聲些,“瑪麗亞,到這裏來一會兒。”

奧利弗夫人恰當地告別了。帶著感謝和最愉快的話語,汽車一會兒就行駛在倫敦的一個廣場上了。

“噢,真的呀!”奧利弗夫人說。

“但是我不——”她停了一下,“我——我不明白。我是說——什麼原因——”

我真懷疑她是不是正想向我借錢。奧利弗夫人想,她知道很多來訪者都是以這種方式開始的。

“是一些有趣的事嗎?”

“嗯,我想這樣總會保險些。”

“親愛的奧利弗夫人,您一定知道……我是說,這麼有名的案子……當然,我知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嗯,我猜至少有十到十二年了,但當時是那麼引人注意。我敢肯定您會記得的,您一定還記得。”

“現在,我必須要問您的第一件事——雖然我敢肯定我是對的——您有個教女,對嗎?一個叫做西莉亞·雷文斯克羅夫特的教女?”

奧利弗夫人照著鏡子。她自信地瞄了一眼壁爐架上的時鍾,她知道它已經慢了二十分鍾。然後她繼續擺弄著自己的頭發。奧利弗夫人坦率地承認,令她煩惱的是經常要改變發型。她差不多已把每種樣式都試過了。她先梳了一個莊重的,把頭發從四麵向上卷得又鬆又高;接著又梳了一種迎風式的,把發綹往後梳,修飾得看上去很有學者風度,至少她希望如此。她已經試了繃緊的整齊的卷發,也試過一種很有藝術味道的淩亂的發型。她得承認,今天她梳哪種發型都沒關係,因為今天她準備改變以前的裝束:戴上一頂帽子。

“對。”奧利弗夫人說。

“殺死?你的意思是——一起事故?”

談話就像這樣繼續下去,似乎你們倆都不可能談論此外任何有趣的事。談話的內容不得不全部是有關你的書,或者是其他女作家的書,如果你知道的話。你掉進了文學的網裏而又不擅長於說這種廢話。也許有些人能做到,可奧利弗夫人痛苦地意識到她恰恰沒有這種能力。當她在一個外國大使館停留的時候,她的一位外國朋友教她學完了一門課程。

“她起身追來了。來,我幫你出去。如果你的車不在這兒,我會用車把你送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這是我應該知道的,非常重要的事情。”伯頓·考克斯夫人說。

無論奧利弗夫人預期的是什麼,肯定不會是這個。她難以置信地盯著伯頓·考克斯夫人。

“她正問我那些最特別的問題。”奧利弗夫人說。

“您不能那樣兩邊寬地戴它。我的意思是,它不適合您的臉型。它不適合任何人的臉型。”

奧利弗夫人的大腦絕望地運轉著。西莉亞是她的教女,那確實是真的。西莉亞的母親——是的,當然,西莉亞的母親是莫利·普雷斯頓·格雷,是她的一個朋友,雖然不是特別親密。她嫁給了一個軍人,是的,他的名字是——什麼雷文斯克羅夫特爵士。或者他是一個大使?非同一般,一個人總記不起這些事情。她甚至記不起她自己是否做過莫利的女儐相,她想她是做過的。相當時髦的婚禮,在士兵教堂或別的類似這樣的地方舉行,但確實忘掉了。從那以後有好多年沒見過他們了——他們到了某個地方——在中東?在波斯?在伊拉克?有一次在埃及?馬來亞?當他們回到英國時,她非常偶然地再次見到了他們。但他們看上去就像一張照片,你模糊地知道照片中的人是誰,但它已經褪色了,你又真的辨認不出他們,也記不起他們是誰。她現在想不起什麼雷文斯克羅夫特先生和雷文斯克羅夫特夫人,即原名為莫利·普雷斯頓·格雷的。此人對自己的生活沒有影響。然而……伯頓·考克斯夫人仍然在盯著她,似乎對她的缺乏savoir-faire(法文:機敏、圓滑。),對她想不起這件顯然是causecelebre(法文:轟動一時的案件。)感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