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明眸如水
柔荑勝雪。
一截湖藍百褶長裙從鏤空白玉欄杆的一側垂下來,襯在一眾怒放的墨蘭花上,引得一群金線蜂圍著它嗡嗡亂轉,不知是花香還是衣香,讓它們留連忘返。
裙子的主人正斜枕欄杆,一隻纖纖素手輕輕撫摸著膝上一隻渾身雪白,蜷成一團,似貓非貓的毛耷耷動物,一雙滿含笑意的眼睛卻看著隔幾對坐的錦衣年輕人,輕輕地說道:“這“雪裏紅“貴為五級妖獸,更兼已凝成雙丹,實乃稀世之珍,藍兒何德何能,豈敢生受宇文公子如此重禮?”
宇文無雙看著眼前這張嬌美無儔的臉龐,笑了笑,微微搖頭道:“柯藍姑娘有所不知,大凡普通妖獸一旦凝成雙丹,雖威力倍增,但一生修為就此止步,再難晉級。“雪裏紅“雖然稀少,卻也不出此例,但這一隻實乃異種,姑娘請看____,”宇文無雙袍袖微晃,右掌食指如弓彈出,一縷白色氣箭直逼“雪裏紅”右眼,那“雪裏紅”眼皮一翻,“錚”然一聲,氣箭正中眼簾,消失無形,“雪裏紅”驟然遇襲,騰地立起身子,眼珠轉動,見襲擊竟來自舊主人宇文無雙,口中嗚嗚兩聲,似有不甘地伏低身子,又蜷成一團。
柯藍輕拍“雪裏紅”頭頂,笑道:“宇文公子好俊的身手,凝氣成形,想必實丹早成,如斯修煉速度,即使齊天教英才濟濟,想必亦不多見吧。”
宇文無雙謙道:“些須微技,倒讓柯姑娘見笑了,無雙受教主厚恩,以水火通元大法相授,始讓虛丹凝形,奈資質愚魯,真氣始終不純,如今竟連一扁毛畜牲也奈何不得。”
柯藍嬌笑道:“宇文公子何須過謙,適才公子連半分功力都未使出,不過這小獸也頗不凡,以眼簾如此脆弱部位,竟也能承受一擊而毫發無損,倒不負了五階妖獸之名。”
宇文無雙道:“這“雪裏紅”乃吾師得自蜃氣海飄渺洞府,那裏精雲之氣濃厚異常,是以此獸皮質堅韌遠超同類,但皮毛之利於此獸乃是末節,姑娘可曾留意它的眼球顏色有何奇異之處?”
那“雪裏紅”平常總是微眯雙眼,柯藍又將之橫陳於膝,是以方才未曾留意到其眼球,此刻得宇文無雙提醒,連忙坐起身子,將“雪裏紅”平舉於手,細看之下,柯藍不由大訝,奇道:“故老相傳,“雪裏紅”眼球緋紅,宛若寶石,方有斯名,今觀此獸,左眼球紅中帶白,右眼球白中帶紅,神光離合,甚是妖異,怎與傳言不符?”|
宇文無雙道:“據吾師言,他於飄渺洞府中初見此獸時,確如柯姑娘所語,並無異常之處,這眼球顏色卻是後來慢慢變化而成的,吾師他老人家當時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柯藍一驚,肅然道:“令師天功長老號稱東元大陸有數智者之一,神功通玄,見聞尤其廣博,連他老人家都弄不清楚原因,可見此獸非同一般啊。”
“是的,”宇文無雙續道:“三年前,窮奇閣海外三聖山駕下護法長孫尊者造訪敝教,與吾師相談甚歡,吾師因以之請教,據長孫尊者言,此獸乃是萬中無一的陰陽獸體,一旦結丹,即為罕見的陰陽雙丹,雖二實一,故除有雙丹之威,還一舉打破了雙丹妖獸不能進階的常例,此獸三年前還隻是二階妖獸,如今已步入五階之列,進階之速,實為罕見。”
柯藍驚歎道:“造化之奇,真是令人歎為觀止,今日與君一席話,始讓藍兒得知天地之大,無所不有,藍兒這些年來在輕舞城中當真是固步自封,孤陋寡聞,虛擲光陰了。”言罷正容道:“此物之奇,實出藍兒意外,宇文公子美意,藍兒心領了,但如此重禮,藍兒實不敢受,還請宇文公子收回。”
宇文無雙擺擺手,雙眸凝視著柯藍,誠懇地道:“姑娘何須妄自菲薄,輕舞七姝,名動四海,姑娘更是個中翹楚,無雙不才,亦仰名久矣,此物雖珍,也不過一介妖獸,僅略表無雙此拳拳方寸耳。”
柯藍似微微慌亂,避開宇文無雙灼熱的視線,輕聲道:“藍兒愚魯,蒙恩師垂憐,忝陪眾姐妹末座,愧列於輕舞城門牆,怎當得宇文公子如此抬愛。”言雖如此,一抹淡淡的紅暈還是爬上修長白晰的頸項,想必芳心自是無恚,眼前此人,舉止溫文儒雅,談吐雋永得體,實令人難以冒昧唐突之辭相責。
宇文無雙微笑道:“姑娘太謙了,誰人不知,梨花聖母門下,紅橙黃綠青藍紫七姝,各具才名,姑娘更是身兼水火雙靈根,放眼大陸亦是少有。何況令師以巾幗之姿,統領輕舞城群英,天下大勢,四分而有其一,七姝臂助甚偉,又有何奇珍異寶未曾見識過,尋常物事,自是難免唐突佳人,隻是這隻小獸,卻於姑娘大有裨益___”
一陣微風吹來,花香彌漫,浸人心脾,柯藍舉手拂拭額前的發絲,嬌笑道:“聽聞齊天教主麾下八大親衛,各有一身驚人藝業,餘子姑且不論,僅宇文公子這口舌之利,就遠勝金石之威多矣,小女子實是甘拜下風。”她先前口口聲聲自稱藍兒,溫良柔媚,仿若鄰家子,這時聽聞宇文無雙盛辭奉迎,陳說大利,卻不開口相詢,反而自稱小女子,似是拒人千裏之外,偏生神態嬌憨自然,毫無造作之態,嬌軀斜陳,曼妙畢顯,慵懶之意,難以名狀。
宇文無雙心中微蕩,暗忖人道“梨花七徒,藍姝如狐,貌狀處子,內實穎悟。”今日一見,果然其言不虛,風情之盛,更勝傳言。當下正色道:“柯姑娘取笑了,柯姑娘以身兼水火靈根之姿,羨煞多少修道中人,真氣境之下,當無抗手。隻是無雙昔日聆聽恩師說法,言那水火靈根同體本是萬千人中難得一見之異象,孕育造化陰陽之至理,若能相生相濟,則成就大道指日可期,反之,亦難免有不測之患。福禍相依之理,我輩修真之人,焉可不察?”
柯藍內心大震,卻麵不改色,笑道:“修真之人,本是違逆造化,與天爭命,,福禍之說,未免落入俗套吧?”
話雖如此,芳心中已滿是驚濤駭浪。自已師姊七人,大師姐花淺紅乃是恩師開山大弟子,盡得輕舞城絕學,小師妹原緋紫為恩師百二壽誕時所收的關門弟子,惜投師尚短,年齒尚幼,還不能獨當一麵。除此二人外,自已是唯一得到恩師手把手教授的弟子,其餘師姊皆是大師姐代師傳藝。自己能得恩師青眼有加,這水火雙靈根之資是最重要的原因。自入師門以來,自已亦不負師恩,發奮修煉,再加上天資聰穎,任何法術絕學均是一點就通,一通百通,雖位列第六,卻深得恩師歡心,不在花,原二姝之下。可自從踏入真氣境凝成實丹之後,自己的修煉速度就明顯滯後於其它同門,大師姐眼下已是合體境初段,達到開宗立派的地步,連以前落後自己幾階的四師姊淩輕碧也已步入祭骨初段,而自己實丹久不入黃,恩師苦思良久,以偌大法力,再集合六名師姊的純陰之力,方始讓自已踏入真氣境高段,至於更進一步卻愛莫能助了,眼看祭骨無望,神丹難期,這讓心高氣傲的自己如何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