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團青光,好似惡鬼,陰氣慘烈,凶險異常,一浮出來,便在許九麵前滴溜溜亂轉,散發出無形氣勢,令得屋中陰壓逼人,極致的冰寒幾使空氣凝滯,壓得許九胸悶氣急,幾乎要立刻吐出血來。
更不要說他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少年,縱已曆練得膽大心細,卻怎能架得住此等氣勢,早駭得目中恐怖,渾身僵直,唯有指尖在顫栗不止,口中禁不住喃喃道:“這……這是什麼鬼東西!”
“道爺不是什麼鬼東西!道爺就是個鬼!”
好似一團焦雷炸在頭頂,許九五內俱顫,腦海中嗡嗡一片,周身毛孔暴漲,寒毛倒豎,腦門上冷汗唰得下來,要不是此刻屋中氣勢著實壓抑,壓得他氣促難定,早就失聲尖叫了。
“咦?你這少年,倒是有些膽魄,居然沒有被道爺我活生生得嚇死。難得,難得。”
許九看著眼前這團青光又是一陣翻騰,忽地開始變化,從拳頭大的一團青光開始拉伸、扭曲,變得扁平,逐漸成了一個扁圓形,大約巴掌大小,上麵幽幽的青色光輝也開始運動,有的地方濃厚,有的地方稀薄,不消片刻,就形成了一張有鼻子有嘴巴有眼……窩的麵孔!
“你……你你你你你……”許九感覺自家舌頭打了結,完全說不出第二個字,結結巴巴了半天,也未能持續。實則,是他腦子裏一團漿糊,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那青光麵孔上的口鼻眼皆很是模糊,俱是光影濃厚疊加而成,十分模棱,隻是大體有了麵孔的模樣,卻分辨不出這張麵孔的具體特征。
當此時,這麵孔嘴巴張開,發出“咕咕”的古怪聲音,仿似在笑:“少年人,你想問道爺我是什麼來路?他娘的賊鳥天,道爺我元神萬不存一,意誌模糊,早他娘得記不真切了,連自家名號都想不起來……唔,不過想來道爺我必然是個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且罷,管他娘的賊鳥天,少年人,你快給道爺看看,道爺我的幻化出來的相貌,與以往是否有變化?”
許九此時已略定了定神,但聽著古怪青光的話,又更吃驚了許多。
元神。
僅隻是這兩個字,就能夠叫他渾身顫抖。
整個河洛城,方圓千裏,人口萬萬,修士也是千百萬計,有他娘的修出“元神”的麼?
許九不知道。
但至少在元網如此發達,諸般訊息在元網上許多大勢力所構建儲藏信息的法陣中都可查詢的當下,他未曾聽說過河洛城有哪位修成元神的大人物。
攝氣境,道胎境,丹元境,歸一境。
然後才是元神境。
他隻是想一想“元神”二字,就覺得自家腦子發蒙,他又定了定神,喉頭狠狠滾動了兩下,吞咽一大口唾液,否則他怕劇烈喘息下要把自己的喉嚨風幹,方才顫聲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那個……前輩?我又不曾見過你本來麵目,如……如何知道你麵貌是否變化?”
他說得小心翼翼,生怕這鬼東西一個不開心,就把自己給吃了。
這鬼東西吃飛劍,吃法寶,吃丹藥,**怪,甚至他娘的吃人!這都是有前科的,而且都是他許九被逼無奈,實在鬥不過情況下,主動放出這鬼東西去吃……
不過他倒是多慮了,青光麵孔兩個空洞洞在許九看來像是隨時能噴出惡風將他卷進去吃掉的幽深眼窩上方,青色光輝凝聚,好似兩條長眉皺了起來:“你說的很對啊,唔,那你看看,道爺我幻化出的相貌是否很是清朗俊逸,卓爾不凡?若是如此,那想必離道爺的本來麵目相差不遠了。”
許九沒想到,這鬼東西還是個自戀狂,他又驚又怕,臉都哭喪了起來,卻哪敢反駁,慌忙道:“前輩這副相貌,很是,很是卓爾不凡。”
確實很不凡,跟被野狗坑了十幾口似的。
鬼東西果然滿意,又“咕咕”怪笑了兩聲,滿意道:“你叫道爺一聲前輩,也是理所當然。不過道爺我很是不喜歡啊,道爺的意識裏,依稀記得,好像就是個稱呼道爺為‘前輩’的鳥人,謀害了道爺,把道爺害得肉身殛滅,元神幾乎潰散,要不是道爺我手段通天,施展了無上玄功……咦,什麼功來著?反正是他娘很是厲害的手段,保住了一縷元神,裹了真靈逃遁,才有今日啊。賊鳥天的,那鳥人叫什麼來著……”
鬼東西眉頭皺得更厲害,嘴巴亂動,發出一連串細碎、參雜著連篇髒話的聲音,許九此時已然被嚇得差點兒暈過去,也沒聽清楚。笑話,借他個神仙的膽子,他也不敢再管這鬼東西叫“前輩”了,萬一被當成害了他落到這步田地的“鳥人”,一口把自家活吞了……
許九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忙道:“那我要喚你什麼?”
鬼東西唧唧歪歪半天,終於平靜下來,忽地喟然一歎:“罷了,道爺到了這等境地,大約和‘鬼’也差不多了。你就叫道爺‘老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