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在鍵盤上飛舞，秦河一遍遍地修改著文檔。女友的電話急促地響，秦河緊張地掃了手機一眼，終於狠心暫停修改，遲疑著接通電話。曾經幾度迷茫困惑，人生是不是就要在這一個個修改補丁之中循環結束，現在他選擇了暫停，靜下心來審視人生。
畢竟自己是遊戲設計師，作為國內嚴重蛋碎職業的一個大類，不加班不改檔是不可能的。
麵對形形色色的玩家，程序設定中層出不窮的漏洞，他隻能奮力工作，希望那些玩家老實一點，別整出什麼幺蛾子讓他加班加點。
為此，父母和她也埋怨自己很多次，逢年過節別人都在走親戚陪朋友，自己卻在公司死死盯著個活動，唯恐某個嚴重bug把遊戲搞黃。秦河的工作量之大，早已是吃飯睡覺都在公司裏戰鬥，和親朋好友的聯絡越來越少，恍惚間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成了機器。
接通電話，兩邊都是沉默。
電話那頭呼嘯的風聲，知道那人正在跨江大橋，那個，從前常常會去散步的夜色江景。
“我想，我們還是分手吧。”沉默結束，女音終於歎息著說了出來。
“為什麼？”秦河還不死心。
“除了春節我們能在一起，其他時候你都在哪裏？”女人說。
“我不是在工作嗎！我不賺錢，你住哪啊！你吃什麼啊！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嗎！”秦河憤怒地說著，被這沒頭沒腦一句話甩過來，火藥桶一般的思維眼看就要發飆了。
“這幾年你花在我身上的錢，我會還給你，這幾個月我也找到了工作，朝九晚五的，也懂了生活是什麼滋味。我們都不小了，一些年少輕狂的承諾，如今變成了拖累，我累了，這次是真的累了。”女人說。
“還錢？你又不欠我的！我，我為了你付出了多少，你居然這樣對我！你變了……”秦河握緊了手機，他覺得胸中憋著一口氣，幾乎想衝到女友的麵前，把一切都說清楚。
“對不起，或許你沒有想過，一個女人在忙碌一天之後回到家，看著黑漆漆的客廳，看著油膩膩的廚房，她會怎麼辦？在她工作之後，她也有工作上的煩惱和委屈，她又要向誰訴說？”
“……”
“真的對不起，可當我準備好把自己獻給你的時候，你卻忙於事業、後來我才慢慢懂了，我需要的是一個丈夫，將來有了孩子能夠顧家的家人，不是一張飯票。所以，請你放過我吧。”女人說完，在歎息中掛掉了電話。
就這樣怔怔地愣在電腦前，連手砸上鍵盤，無意間毀掉打好的文檔秦河也沒有注意。直到一個令人厭惡的聲音傳來，他掰過電腦屏幕，立即用憤怒的吼聲驚醒了秦河。
“好啊！這是我第幾次捉到你打電話了？按公司規定，這個月工資再扣100！”
“你看著我幹什麼？要是不想幹就給我趁早走，像你這樣的設計師一抓一大把，你不幹自然有人幹得來！你以為你是誰，全球頂尖的創意大師麼，你做的東西出錯多少次你知道嗎？”肥油滿麵的總監拍著桌案大聲嗬斥著，其他人看了這邊一眼，依然悶頭做著自己的事。
“連操作係統都有漏洞，這在技術上本身就是不斷修複的……”秦河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地說，內心有一團邪火正在爆發。
他在自尊和現實上不斷交戰，最後咬牙告誡自己：現在每年多少大學生畢業，怎麼能隨便丟掉自己的飯碗？一旦斷了生活來源，以後要怎麼辦！
而且總監說得沒錯，自己確實是個毫無特長的庸人，在這龐大的社會機器中並不獨特，可代替自己的人有很多很多。即使總監很不客氣，即使是他根本不懂設計，自己也隻有忍，拚命地忍，否則將來……
“哼，別說我不懂設計，現在我也不聽你狡辯。今天下班就是交稿期，做不出我要的東西，待會你就去找財務吧！”總監一字一句地說完，挺著圓鼓鼓的肚子走了出去，秦河的拳頭握了又鬆，鬆了又緊，最後隻能全身顫抖地靠在椅子上。
很快，電話又響了，秦河接通電話，居然是父親的聲音：“你這不爭氣的東西在外麵幹什麼了！小唐剛剛都打電話過來和你媽哭，說和你過不下去了，人家那麼好，咱們村上的人都說要吃你們喜酒了，這事情萬一傳出去，你讓我和你媽的麵子往哪擱啊！”
“我什麼也沒幹啊，她自己莫名其妙要分的！”秦河拿起電話走了出去，他看見總監又跟了過來，心中壓抑的怒火愈發強烈了起來。
“那你怎麼不多關心關心人家，萬一給戴了綠帽子，這醜事還不讓人笑掉大牙！”電話中的男人大聲吼道。
“現在是上班時間，晚上和你說。”秦河說著要掛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