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沉悶的午後,車間裏巨大的供料機器轟隆隆的工作著,人們在車間在慵懶的行走,工作,一個個狀若僵屍。當然,偶爾也會有一些搞笑的事情會打斷寂靜,而製造這些事情的人絕大多數就是在下。“吳畏,你的lpc版又漏測了。”工頭那個老不死的女人翻著白眼,扯著嗓子衝我喊過來,“你就不能操點心嗎?”我低著頭,拿著罩版繼續測量。一旁,幾個四川人在那裏故意大聲問“哎呦,老吳是怎麼了?”另一個譏笑著應道:“聽說老吳側漏了,看來是月經失調吧。哈哈哈。。”車間裏頓時笑成一團。
關於這些玩笑,我給出的反應是—-沉默。此前曾有幹一架的衝動,但自從上次旁邊那個壯碩的雲南人被打得住院以後,我就開始記起了沉默是金,我們要淡定等等這些至理名言。然後把韓信受胯下之辱一遍又一遍講給自己聽,直到養成了這百毒不侵的定力。
我要賺錢,得罪一些人的話錢就會變少的,受些罵算什麼?這年頭,別跟你大爺談什麼尊嚴,尊嚴頂個屁啊!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我的由衷感慨。
下班時順便在自動販賣機上買了瓶可樂,算是告慰一下自己又活過了一天。出了長門往左拐,漸漸感到一些寒意,我把衣服裹緊了些,喝著可樂慢悠悠的往外走,享受著這一天中最美好的時光。前麵有幾個女人裸著背和車間主任扭作一團,夜色下一堆人在摸與被摸中擠進了主人的奧迪a6.車子迅速發動,一路飆走,留下的尾氣散在空氣中,我連忙遮住鼻子,“媽逼的!一群混蛋!”
我繼續前行,忙了一天,隻想回住處好好睡一覺。這時手機突然響了,打開一看是老張,這孫子怎麼會給我打電話?我狐疑的接聽,順手把可樂扔到一邊。“吳畏,在哪呢?”“哎呦,是張哥啊,我這剛下班,有事嗎?”我應著。“嘿嘿,沒事就不能給兄弟你打電話啦?哥我現在在吳江車站,過來接下唄,跟兄弟好好聚聚!”電話那頭熱情的讓我有些招架不住,我實在想不明白這孫子大老遠從北京跑過來幹什麼,還是先見見吧。就笑著說:“哥,我這就過去,今晚上咱好好聚聚。”
老張是我一遠房親戚,就是那種遠到我都不知道他叫什麼這種程度。小時候父母都過早離世,我在奶奶那裏住,平時接觸不到什麼玩伴,光著屁股玩大的就一左鴆。老張是我在左鴆家裏認識的,我和左鴆是表兄弟,老張說論起來他是我哥,那時他就是北京一外企的副經理,平時會給我和左鴆帶好吃的,都是我們沒吃過的,所以那時經常哥長哥短得巴結他,等長大了我找不到工作時再想巴結時,這孫子就不再吃我這一套了,那時本來想在北京混一小白領當當,跟他說了好幾天,他都說忙,知道這事兒沒戲,我隻好灰溜溜回去,南下到江蘇打工。沒想到他還能想起我來,我摸了摸自己兜裏那僅存的幾百塊,想想家裏那僅存的幾畝地,實在搞不明白他到底來惦記我什麼了。
到了吳江汽車站,遠遠的就看到老張那標誌性的周立波式的性感小分頭,大冬天穿著一件厚厚的大衣,吸著煙悶在那裏。我迎麵走了過去:“張哥,弟弟來晚了,對不住啊,場子離汽車站確實有點遠了。”沉思的老張抬頭一看我來了,忙把煙扔地上,用腳碾了一下,滿臉堆滿了笑,大聲道:“小吳,越長越帥了啊!哥這幾天沒事,來兄弟這兒玩會兒,兄弟歡迎不?”“那哪能不歡迎啊,都自己人,弟弟這兒就是有些簡陋,哥不嫌棄就在這好好玩玩。”我笑著接了話茬,拉著他往外走。他停了一下,頓了頓道:“哥都來了,怎麼會不帶些東西呢?這後麵的一些東西是給兄弟準備的,你看哥平時光顧著跟外人忙,自家兄弟都沒照顧好,都是哥的錯啊。這不,帶些小東西給弟弟賠賠罪。”老張說著反拉著我指了指後麵。
我剛才隻記得看這家夥,都沒注意看後麵,這會兒仔細一瞧,頓時下巴都快掉下去了。整整一箱的帝豪,外加一台戴爾筆記本,邊上堆著一堆吃的,多的就好像把超市給搬過來似的。我自己傻在那裏,過於激動之餘又盤算了一下把這堆東西拉回家得包輛多大的麵包車。
我和老張去了吳江最好的酒店,雖然我知道就我口袋裏那幾毛錢頂多能消費一盤拍黃瓜,但想了想,這孫子能拉下臉來找我,還不知碰上了什麼棘手的事呢!大爺先不管這事我能不能給他辦,既然來了挨頓宰是必須的,就當和我上次的北京之行扯平了。我們選了二樓最貴的包間,鄰著外景。窗外,吳江的夜色盡收眼底,遠處的霓虹裝扮著這漆黑的夜,幾個不知名的小溪自近畔的僮裏古街蜿蜒而過,在燈火的映襯下,金輝閃耀,仿佛一條條生氣活現的巨龍。
望著這美景,看看對麵體麵地老李,突然想到自己前些天為了買到便宜的衣服,曾跑遍整個吳江的“壯舉”,忽然心裏悶悶的。從小我和左鴆在一塊玩,那時總是無憂無慮,那時,我們還穿著開襠褲,留著長長的鼻涕,時常為爭誰長大更厲害而幹架。如今我孤身南下為生活奮鬥,而左鴆勉強上著一個大學,平日裏抽煙喝酒幹架的,小時那些美好的夢想,早隨著時光的流逝,一去不複返了。老李是個精明人,似乎早就猜出我的心思,忙過來拍拍發著愣的我:“小吳啊,這麼多年咱哥倆都沒好好聚聚了,今天一定不醉不歸!”然後忙招呼服務員上酒。老李叫了一大堆菜,桌子上最後都擺不下了,隻好把最初上的給撤下來。我和老李也是吃的不亦樂乎,光鬆鼠桂魚我們一人就要了兩份。
吃的差不多後,老李就撤下來一些菜,把準備好的五糧液提上來,邊和我喝著邊說著一些沒用的扯淡的話。老李說自己當年在北京一家外企幹的好好的,偏趕上企業轉型失敗,大裁員時雖然沒裁下來,可工資縮水縮了一半,老李找上司提意見,上司卻總拿一些虛話來應付他,老李氣不過,有一次差點和上司幹起架來。
我喝了一口酒,借著酒勁,笑著衝他糟踐:“你他大爺的還說人家,哥們當年去北京投奔你,你奶奶的不也是整天東躲西藏,拿些套話來應付你大爺我!”老李臉刷的紅了,知道這事心虛,沒想到我已懂些酒桌規矩,酒桌說話是不能生氣的。他隻好尷尬的笑了笑,擺擺手:“唉,那時哥是正碰到事業低穀,對不住弟弟啊!”然而講到這時他忽然頓了下,似乎想到了什麼事,然後神秘的笑了笑,起身倒了杯酒,離開座位,拉了個凳子坐在我旁邊,拍著我的肩膀,忽然壓低聲音:“這不,哥現在事業一翻身,有了財路,馬上不來找兄弟你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