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啟強，你的眼睛不大，下睫毛還有點反著長大，一眨眼就會磨著瞳孔，所以永遠都是水汪汪的，看著讓人心疼。
不，更確切的說，應該是看著讓我心疼。
可你卻總是笑著。
生活的苦，並沒有讓你屈服。
我依稀記得，變成孤兒的那個夏天。
太陽大大的，你手裏緊緊地捏著那個畜生“父親”和母親去世的喪葬費。
也是廠裏，唯一補給我們兄妹三人的…五百塊錢，直到指甲深深的鑲嵌進肉裏。
“不疼嗎？”我跑了過來，站到你的麵前，歪著頭看你。
你抬起手，摸了摸我的頭，從顫抖著的嘴唇裏，一字一句地說出：“小盛，以後…就由我來照顧你。”
那時候的我，還不能理解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後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日漸長大。
16歲那年，終於在一個深夜，我鼓起勇氣問你：“為什麼當時，不選擇丟下我跟小蘭？去過自己的生活呢？”
你輕撫著我的肩膀，很認真的與我對視，說：“傻仔，因為你們是我的命根啊！”
那個回答，我至今都記得尤為清晰。高啟強，你知道的，我一定會習慣性的屏蔽掉那個“們”字。
有時候我常常在想，為什麼這個世界是如此的不公？為什麼，我們明明沒有主動去傷害任何人，卻還要時常任人欺淩？
魚檔的攤位費用，漲得一次比一次凶，我實在氣不過，就背著你去找那些人理論。
可他們哪裏是人呢？不出意外，我被打得遍體鱗傷。回家的時候，隻得用手極力地遮擋著，來躲避你的視線。
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你冷冷地質問著我。
“不小心摔的。”我胡亂的搪塞著。
你自然是不會相信，拽起我校服的領子，衝我怒吼道：“高啟盛，你是不是覺得現在翅膀硬了，就可以不受我管了？…早戀？打架？還有什麼是你不能做的？你才十幾歲啊！”你眼底透著失望之色。
‘我怎麼會想不受你的管呢？如果可以，就這樣一輩子好不好？’
這句話，我在心底重複了無數遍應你。
“不說話是吧？好，那今天，你就不要吃飯，也不許睡覺。給我去天台上麵罰站，直到你認錯為止！”你怒不可遏的發出指令。
就這樣，我被你從那個破房子裏，趕了出來。
幾個小時過去，你都未曾出來瞧過我一眼。
高啟強，你的心怎麼可以那麼狠啊？如果調換下位置，我是斷斷舍不得如此這般得對你。
一整個星期後的深夜，你拖著殘破不堪的軀體，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小盛…”你一進門，就大喊著我的名字。
我轉身望向你時，你兩眼早已經哭腫，像熟透的桃子似的，向我張開雙臂。
‘我不是在做夢吧？’但這Y惑太大，容不得我片刻的思考，便直接撲了上去。
你可知道？這一刻，後來在我的夢裏，循環往複了多久？
你緊緊地把我抱在懷裏，聲音哽咽著說：“小盛，是我不好，錯怪了你…”
“沒事的，我真的沒關係。”
小蘭已經在樓下熟睡，而你又如往常一樣，爬上你的小破閣樓，沉默著不言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