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我的勸說起了作用,還是說容時隻是敷衍我,總之,他答應我跟我一起去公司了。
出門前,他還有些擔心,以他的情況去到公司,會不會遇到許多不便——比如,公司裏以前那個小台階,他拄拐杖時就有些不方便,現在坐輪椅,更是沒辦法去挑戰那矮矮的幾公分了。
“你放心,容時,公司沒什麼不方便的地方了。為了迎接我們親愛的小時總,我早就把你能想到的問題都解決了!”我最後調整了他的姿勢,以及他身上的束帶,確保他在輪椅上已經坐好,才操控著輪椅讓他上了車。
在車上,他頭靠在輪椅上,歪著頭看我,我把手伸過去,讓他的頭能靠在我的手上,稍微舒服一些。
他朝我露出一個微笑,含糊不清地說了句“謝謝”。
我順勢揉了揉他的臉,佯裝生氣地說:“容時,我們早就說過了,不可以對彼此說‘謝謝’!”
“不——謝。”他又說,不過短短的兩個字,卻好像已經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不逗你了,容時,快到公司了,你抓緊時間閉目養神,待會兒到公司你可就不能再睡覺了。”我知道,難得出趟門,他其實也挺興奮的,早上醒來的時間比平常都要早。
“展詩,我把車停地庫還是樓下?”趙方旭來征求我的意見。
“哪邊方便停哪邊吧!”我說。
“地——”容時嘴唇微張,卻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我根據他的嘴型,猜出了他的意思。
“你是說停在地庫嗎?”我握著他的手,順便幫他活動了一下胳膊,“還是直接停在樓下更方便。”
地庫裏的無障礙車位離電梯還有點距離,對容時來說其實不太方便。
容時閉了閉眼睛,不再給我回應。
他最近好像常常這樣,當我不能直接順從他的意思的時候,他不會再勸說我一句,而是直接切斷了接收信號的天線——他閉眼的意思就是,不願再跟我白費口舌。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看著他,想了好久,都沒想出個所以然。
我剛認識容時的時候,容時還是意氣風發的小時總。他有一雙靈巧的雙手,可以做出非常漂亮也非常複雜的蛋糕。後來,因為他媽媽的去世,他消沉過,但也隻是一段時間。
可再後來,他生病了,他雖然堅強,雖然樂觀,可他的意誌,還是在慢慢地消磨殆盡。
前段時間崩潰的是我,我不知道,接下來崩潰的那一個,會不會就是他。
也或許,他即使堅持不下去,也沒辦法表現出來。
趙方旭盡量把車開得很慢,但過減速帶時,顛簸的那一下還是讓容時的身體一歪,在輪椅上有些坐不直了。
我拉著他的身體把他往上拽,他瞟了我一眼,似乎想幫忙,但又無能為力。
好在,趙方旭已經把車開到了公司樓下。
趙方旭先下了車,他在車門口接應容時。我則操控著輪椅開出車門。
室外刺眼的陽光照得我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來。
容時也閉上了眼。
我拿出一副墨鏡戴在他鼻梁上,他朝我咧開嘴,微微笑了一下。
“容時,容大帥哥,歡迎回歸公司!”
我說的是回歸。
這裏本來就是他的地盤。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哭了,反正我是哭了。
我偷偷地從上往下看他的眼睛,似乎也蓄滿了淚。
“容時,”我牽起他的手,“上樓,去看看你親手打下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