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露瓦德曆246年12月24日。
嚴格來說,魯迪斯不是很喜歡佛明倫的冬天。因為佛明倫瀕臨海洋,冬天相對溫暖濕潤。他出生在格萊丁堡,作為柯納維亞的首都,格萊丁堡州位於北方中部,橫跨柯納維亞版圖的珞悉河貫穿整個格萊丁堡州,一年季節分明,冬季漫長。當魯迪斯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冬天裏他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每年12月末隨著父母從格萊丁堡出發,前往柯納維亞的最北端旺普塞爾度過兩周的新年假期。在那裏,父親會租下一間爐火熊熊的小木屋,魯迪斯則會趁著母親還在整理行李,就迫不及待地帶著他的遙控飛機去針葉林裏玩穿梭飛行的遊戲。冬日的陽光在這裏顯得孱弱而疲憊,整個天地之間隻能聽到電動馬達的聲音與腳下踏雪的輕響,少年喜歡這份寧靜。
以致於後來道頓·魯迪斯窮盡一生都在試圖再度找回這份寧靜。
旺普塞爾在柯納維亞語中意為“極寒之地”,直到服役後魯迪斯遇到了一名出身旺普賽爾的飛行員,才得知“旺普塞爾”在早已死亡的當地古語中,其實是“冰下火種”的意思。
而這麼告訴他的人末了露出一口整齊的潔白牙齒再度添了一句:“所以當我成為飛行員的那一天就決定了,一定要為這支名為‘荒火’的聯隊效力。”
不知不覺間,車已經到了弗戈森諾的正門口。
魯迪斯走下公交車,在稀薄的日光中輕輕籲了一口氣。距離他上一次站在弗戈森諾的土地上已經過了四年,也就是自從他畢業再沒回過這裏了。這個時間跨度讓當事人多少有點驚訝。
不過世間之事就是這個樣子,你告別,你離開,你卻不知道自己何時能夠再回來。
或者是以何種形式回來。
弗戈森諾跟四年前變化不是特別大,從校門開始依舊是一段很長的林蔭道,12月的佛明倫州就像是一個脾氣陰晴不定的孩子,開心的時候陽光燦爛,溫度可以持續在15℃左右,早晚溫差也小。不高興的時候連著幾天不見陽光,天氣就會跟著變得濕冷難耐。這種氣候對於受過骨傷的人來說極為難熬,魯迪斯想到一位朋友,他是一名傷殘軍人,退役之後就住在佛明倫州的鳶尾大街。魯迪斯曾經勸他離開這種濕度較大的地方前往東部休養,自己可以去親自安排能夠接收他的療養院與醫護人員。但是對方在聽完青年的話後竟然變得有些憤怒。
“在我的生命中原本有三樣東西:飛,雷鳥,佛明倫州。現在有兩個已經永遠棄我而去,如果你是我的話,魯迪斯,你會再讓最後的故鄉也被奪走嗎?”
最近青年總是時不時地想起這句話。他很想再去拜訪一次這位朋友,可他覺得還是等溫暖的春天來臨之後比較好。他有孤身從數架敵機中突圍出去的冷靜與勇氣,但卻永遠沒辦法麵對當朋友痛苦時自己那份錐心的無能為力。
林蔭路走到了盡頭,視野也隨著變得開闊起來,弗戈森諾的主要建築一律是巴洛克式風格,紅磚砌成的行政樓與教學樓由長長的深綠色塔廊連接起來,每年5月,塔廊兩邊盛開的白色鬱金香如火如荼。
出示了自己的軍官證件,魯迪斯穿過行政樓的安全門,接著順著環形樓梯拾階而上,他一個人的腳步折射在空曠的空間裏,顯得是那樣的清晰而孤獨。
魯迪斯還能記起自己上一次來到校長室時的情景。
那時他臨近畢業,正為論文忙得焦頭爛額,卻再次因為墨菲的惡作劇受到牽連,被憤怒的教官一紙報告送到了校長麵前。當時他與他最好的朋友並肩站在這裏,隔著桌子不時偷偷瞄著校長笑也不笑的臉。
同樣作為優等生,諾阿·墨菲與道頓·魯迪斯完全是電荷的兩極,在學校曾經悄悄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弗戈森諾的校規隻有一個,那就是絕對不要讓諾阿·墨菲覺得無聊!”在弗戈森諾,諾阿·墨菲就像是一個無冕的國王,沒有他不知道的情報,沒有他管不了的事情。而他做的“壞事”大多是針對那些欺負低年級學生的高年級生以及討人厭的教官,所以當墨菲闖禍之後總會有很多人主動維護他,這個在校內論壇“DogFight”裏,將ID注冊為“縱火犯”的黑發男生,在校時就像是偶像一樣被大部分學生擁護與追捧著。
至於那個回回飛行考試都是全校絕對第一的道頓·魯迪斯,在老師眼中是個“關鍵時刻從來不會掉鏈子的好學生”,在同級生眼中則是“對自己身世閉口不談的奇怪家夥,但是超好相處。”因此提起他,大多數人都會不解:“魯迪斯與墨菲到底是怎麼成為朋友的?”而隻有他們共同的學長歐尼斯特·迪翁會氣憤地糾正:“你們都被那家夥的外表騙了!諾阿·墨菲所有的惡作劇背後統統站著魯迪斯這個製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