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爾德對著鏡子笨拙地糾正著自己領帶的位置,反複確認了好幾次才走出去洗手間,早已經換好士官軍服的林坐在床上看書頭也不抬,語氣不冷不熱地說:“我以為隻有女人試婚紗才會花上這麼久的工夫。”
“林中士,以後記得對前輩兼長官說話的時候客氣一點。”經過快一個月的共同生活,彼此漸漸熟絡起來的波爾德越發了解要如何應付他的新室友,“不然長官大人不會告訴你6月裏食堂5號窗的飯菜不能點,不然7月的考試一定會掛科。這是弗戈森諾代代相傳的詛咒,很靈的。”
林像是在判斷波爾德的話有多少成分是真的一樣認真考慮了幾秒,所以沒能馬上回嘴。直到他帶波爾德騎上摩托,把鑰匙插進鑰匙孔發動起“颶風”,銀發少年才吭了聲。
“剛才那條是你編來騙人的。”
“哇,開車時你可千萬要小心點啊林!”坐在後座的波爾德邊給自己戴著頭盔邊假裝大驚小怪,“不然碾到你掉在地上的反射弧可怎麼辦啊?”
“……”
從弗戈森諾到S-AF空軍基地距離10公裏,公交車沒有直達,每次中途換乘還要步行一段時間,不是特別方便。最近由於道路改修的關係,公車就變得更加難等,所以波爾德為了不遲到隻能早走,有時候連飯都顧不上在食堂吃。除了波爾德以外,就讀弗戈森諾的幾個S-AF僚機飛行員不是自己有車就是家裏有專車接送,所以倒是不存在這方麵的困擾。有一次距離訓練集合時間隻剩1分鍾,背著一個碩大書包的波爾德才出現在了暴怒的教官麵前,弗戈森諾的卡其色夏季製服胸前與背後被汗水打濕了一片,黑色短發濕漉漉地貼在他的麵頰兩側,整個人像是剛從熱水裏撈出來似的--波爾德沒能等到公交,怕趕不上集合時間,是從弗戈森諾一路跑著來的。
結果教官劈頭蓋臉訓了波爾德一頓,最後罰他在所有飛行結束之後再多10圈負重跑。
等波爾德把全部任務做完天已經黑了,而且看起來像要下雨的樣子。波爾德支著兩條有些發軟的腿走出基地,一想到還得等那趟該死的公交車就滿心詛咒。結果空蕩蕩的公交站前有一輛摩托停在路邊,上麵坐著蘭德·林。
波爾德累到不想說話,於是繞過林走進站台,剛要坐下,這時有一個東西向他扔了過來,波爾德條件反射地接住,發現是一個機車頭盔。
波爾德看向林。
對方麵無表情地給自己戴上另外一個機車頭盔:“今天破例。”
“……哇,經典不愧是經典!‘颶風’開起來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棒哎!”林駕駛的速度很快,寬闊的路麵上,疾馳而過的“颶風”就像是一尾流星,坐在後麵的波爾德一直在亂動,有幾次林都擔心他會掉下去。
“能有這樣一輛摩托的話,萬米之上的飛行也不過如此了吧……看不出嘛林,你的品位真好啊!”波爾德的聲音聽起來充滿興奮,剛剛的疲倦也不翼而飛了,“誒對了,你是不是有改裝過這輛‘颶風’啊?馬達的配置是怎樣的?剛才你發動的時候聽起來與標配有點差別,車燈好像也不太一樣……”
“……看得出來嗎?”
“當然!不要瞧不起骨灰級死忠的愛!”
從那天開始,仿佛遇到了“知音”般的林每天都“破例”帶波爾德一同往返S-AF。
男孩子之間的友情還真是簡單。
授飛是在S-AF的軍官俱樂部進行,這是S-AF的傳統地點,過程則是由“雷鳥”聯隊的隊長,托比亞斯·鄧肯授予飛行員一塊雕刻著飛行圖章的皮革姓名牌來完成。
這是每一名空軍飛行員的必經之路,一般飛行空校的學生隻有在拿到飛行執照之後才具有授飛的資格,但是波爾德的情況屬於特例,國防部特批同時為他授飛並頒發飛行資格勳章,至於飛行執照,則會在軍演之前補發。而且有趣的是,這樣提前授飛的安弗洛·波爾德,比弗戈森諾曆史上最年輕的授飛飛行員還小了123天。
當然波爾德完全不知道這些事,以及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在意。此時此刻他就像是一名觀光客似的東看看西看看,這是他第一次來到軍官俱樂部,剛剛在門口的時候有飛行員差點潑他一身水--據說這也是S-AF的“傳統”(波爾德最近越發討厭這兩個字),還好少年躲得快,他可不想等一會兒授飛時被鄧肯的目光再殺死幾次。
會場裏基本都是雷鳥聯隊的飛行員,瑪莎與另外幾個僚飛也穿著軍服站在不遠處說著話。這一個月來波爾德跟大家的相處還算愉快,雖然他們中的大部分都有著喜歡捉弄人的壞習慣。就比如現在,有著一雙灰色眼睛的席格像召喚小狗似的招手讓波爾德過來,之後告訴他在授飛後親吻自己軍服上的六菱雪標誌是S-AF的“傳統”,一會兒不要忘記做。
“當我是什麼在場上親吻球衣隊標來表忠心的球員嗎?!”波爾德憤憤地把一隻烤蝦塞進嘴裏。林一如既往地站在他的身後,就像是一個真人大小的移動模型。適應性極強的波爾德早已習慣了彼此這樣的相處模式,於是他把盛著烤蝦的盤子端起來遞到林的麵前:“你有把它們帶回寢室的辦法嗎?”
林看了他一眼,認真搖搖頭。
“那就盡量多吃點。咱們食堂裏的烤蝦太貴了,據說還不新鮮。”
聽了波爾德的話,林默默地拿起一隻烤蝦,兩個少年就這樣圍著一盤蝦站在桌邊,拚命埋頭苦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