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高處不勝寒。
知臨一直都知道自己肩負的使命與責任。
當他被冊封皇太子,第一次遠離江南去江陵國都,見到那個笑容明媚策馬揚鞭的異族世子。
他就知道,這一輩子,自己都不能活得像他那樣暢快。
很長一段時間,知臨都不知道那個明明肩負著血海深仇的人,為什麼會笑得那樣簡單。
滿朝文武,就連陛下都隱隱約約提防著阿狸。
直到他親眼看到,江弦驚帶著阿狸在池塘裏挖蓮藕,手把手教他寫字、放風箏、給他講國策,教他舞劍……
同樣是亡國奴,江弦驚還是親手為敵軍打開了城門,他的處境可想而知。
可他依舊坦然自若。
原來愛是真的能消弭仇恨。
長公主一直告誡知臨,不能與阿狸走得太近。
君輕沒有母後,所以不用忌諱。
所以他每日和阿狸在皇宮亂竄,摔得滿身是泥。
陛下見到總會罰他二人抄書,知臨便是那個“掌刑”者。
可江弦驚一來,總會攛掇他們一起溜出宮門去玩兒。
知臨總說功課未完,不能出去。
每當這時,江弦驚都會一臉複雜地摸一摸知臨的頭:“小孩子不頑皮,再長大就沒機會啦……”
說完,背著手,後麵跟著倆跟屁蟲,喬裝打扮往宮外走去。
不過區區一兩個時辰而已,陛下下了朝,第一時間就要見太子殿下。
江弦驚不在,陛下便親自去捉,捉回來關在屋子裏一通“教訓”,連著兩三日,江弦驚必然是下不了床的。
不過,江弦驚記吃不記打,過幾天又如法炮製。
知臨每次看著三人的背影,隻能豔羨地歎氣。
好在他心靜,單模仿阿狸的筆跡就能模仿一整天。
後來,他自娛自樂。
用自己的筆跡給阿狸寫信,然後又用阿狸的筆跡給自己回信。
樂此不疲。
可他沒想到,在他拒絕選太子妃的那日,那些信被長公主沉默地擺放在桌案上。
知臨孤單單跪在光可鑒人的地磚上。
滿腦子想的都是該怎麼做才不能連累阿狸。
沒想到,來人會是君輕。
君輕儒雅端方,是翩翩君子。
他笑著將知臨從地上攙起來,麵對麵擁抱了他:
“太子殿下,我是來跟你辭行的,阿狸想家了,我想帶他回突兀草原看一看。”
淚水奪眶而出,知臨不敢抬頭。
君輕體貼他的難堪:“我們三人一起長大,你可要想我們啊,來日若有了子嗣就叫思君?“君輕搖了搖頭,“有點太女氣……不如就叫思狸吧……”
君輕走後,知臨親手將信一封封收起來,用木箱裝好。
知臨知道,君輕和阿狸的的身份敏感,離開皇城是早晚的事。
他向來隱忍,可那天夜裏他破例出了宮門。
那天是元宵節。
人潮湧動,川流不息。
他遠遠跟在那兩個熟悉的身影背後,看著他們十指緊扣放煙火、猜花燈、捏糖人……
直到繁華落盡,喧囂停止。
君輕溫柔地撫著阿狸的後腦,在空曠的街口深情擁吻。
知臨才終於崩潰大哭。
良子和雷毿一左一右將知臨架了回去。
那時候的良子已經不在江弦驚身邊當差了。
左大人平反後,他便世襲了爵位。
後來與雷毿吵鬧著要娶他,可左大人是三朝元老,論身份比雷肖棟還要尊貴。
良子本來也不在意這些。
隻是他剛入朝為官,那時候江弦驚的改革又勢在必行,多方考量,良子打算將婚期延後。
可雷毿實在太著急。
脖子一耿就要入贅。
氣得雷肖棟白眼一翻,就要過去。
好在江弦驚會開導,雷肖棟終於還是點了頭。
雷毿連琉璃鏡也沒拿,大紅蓋頭往頭上一蒙,自己鑽進了喜嬌。
看得魏素和李喬瞠目結舌。
———全文完——
2021.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