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季父曾經過,文風本柔和,隻要本人願意,文風可以隨著場合的變化而變化。在貢舉之時,為了迎合考官的喜好,季父硬生生把自己的風格改成了平實派,拆卷後主試官還特意在眾人麵前誇他“樸實自然,全無雕飾”,乃是“一注清流”。等到中了舉,上元夜新舉子們被招入宮應製詩文,麵對一群後宮妃嬪,他做的詩詞立刻轉為花團錦簇,富貴非常,出宮的時候,其餘人都隻當去應了個值,隻有季父滿袖子裏都籠著宮妃們贈還的釵環首飾,把點了他的主考官都看得傻了眼。
季父不但自己能耐,教兒女也厲害得很,季清菱三個哥哥,除了最那個仍未下場,大哥與二哥都是一甲。季父曾經笑言,若女兒也是個兒子,好生再教兩年,一門四進士,輕輕巧巧。
季清菱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其學問見識,可見一斑。這幾她試了試顧延章的水準,覺得再給幾個月時間,其餘皆不是問題,隻有一項,顧延章個性太強。經文注釋還好,他按捺住性子,還能照著經義寫,可到了文章這一塊,開文先立論,顧延章的立論個人風格太強,怎麼引經據典都沒有辦法掩蓋得下去。
這種類型的文章風險非常大,遇上想法相近的,必然得中,可若是遇上觀點不同的,估計十有八九就要被放在一邊了。
如今顧延章的目的是進書院,進去之後怎麼寫都無所謂,可在入院考試上,弱化個人風格,則是更保險。
顧延章並不是那等固執己見的人,他隻琢磨片刻,便知曉了季清菱的意思,捏著書冊想了又想,道:“聽考的是詩詞歌賦、經義、策問三門,我隻一心苦讀,其餘皆不管,隻先考中要緊。”
這日起,顧延章便閉門在家讀書。
季清菱則是擇個機會去尋了廖嫂子,托她幫忙尋個熟悉當地的丫頭,想著自己不善家務,特囑咐想要個能幹活的。
沒兩日,廖嫂子便領了個女孩上門來了。
“是我們村裏的,我看著長大,嘴巴笨了點,手腳倒是麻利,你領去用,絕不誤事。”廖嫂子往旁一讓,把縮在後麵的女孩顯了出來。
女孩頭都不敢抬,忒冷的,她身上隻穿了薄薄的外衫,一件厚的都沒有,兩手捏成拳頭貼在腿側,上麵的凍瘡腫得像蘿卜一般。
季清菱仔細看了,對方雖是女孩子,卻長得濃眉大眼,皮膚黝黑粗糙,臉上有幾處明顯的坑窪,想必時候出過花或是水痘,乍眼看過去,實在讓人生不出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