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價格開得低,可本來當鋪就是宰人的,去到其他家也差不多是這個數了。季清菱算了算,脆生生地了一句:“死當。”
顧延章立刻拉了她的袖子,勸道:“不若活當,萬一將來李家是念舊恩的……”
掌眼的聽了她這一句死當,一眨眼就把當票子開好了,他怕遲則生變,忙把印泥並契紙當票推了出來,道:“姑娘簽字按印子吧。”
季清菱轉頭笑道:“顧五哥,我不愛去做商人婦,若是你念書出了頭,難不成還不能幫我尋一門好親?我放著好好的讀書郎不要,幹嘛要去吃那份苦。”著將大拇指沾了印泥,往那契紙上一蓋,寶玉立時就易主了。
那塊玉質地上佳,鑲的赤金成色足,雕工也漂亮,當鋪一轉手,最少也能翻個十倍以上的價格。賺了這一把,掌眼倒是客客氣氣的,笑著問道:“姑娘要換銀子嗎?”
死當二百三十兩,若是普通人,這錢隻要省著點用,已經許多年吃穿不愁了。可若是想讓顧延章入學科考,不進上等書院的束修,光是筆墨紙硯書,就夠兩人喝一壺了。
季清菱換了銀票並碎銀子,又兌了點銅錢,把錢分為兩份,各人身上都收了點,便出了當鋪。
玉佩當得利落,事已至此,多思無益。顧延章也不是那粘粘糊糊的人,況且隻要有得選,誰願意去當下人。如今季清菱已做了選擇,他雖然心有愧意,可也暗暗鬆了口氣。
季清菱見他不做聲,也曉得對方心情複雜,她也不多問,隻道:“顧五哥,咱們不如在縣中賃個屋子來住,你進學也方便,咱們得信也方便,等延州收複,安定下來,就啟程回去。”
顧延章點頭,慎重道:“我會好生念書的。”
兩人回頭去尋了廖嫂子,當便在縣中租了個樣樣俱全的屋子,季清菱給足了中人錢,廖嫂子見她識趣,也賣了個好,隻讓多給了幾百文,便讓上家把家什都留了下來做添頭。
等到晚間,二人終於有了一處遮風擋雨的庇身之所。
顧延章手裏捏著鑰匙,環顧這間的陋室,隻覺得這一切都那樣不真實。
這屋子比他家下人從前所住的都不如,更兼家具簡陋,屋中布置淩亂異常,可顧延章此時隻認為,哪怕是神仙居所也不過如此了。
他扶了扶腳下的條凳,這凳子做工極糙,桐油都隻草草刷了一遍,摸著尚有些刺手,顧延章卻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他坐了下去,悄悄把腳伸直了些,對著一旁的季清菱道:“我住北邊那間屋子,你住南邊那間。”
北邊的屋子麵風,這房子自然是不會有什麼地龍的,北風一刮,不得要受凍。季清菱知道他是特意留了一間暖和點的給自己,也不推拒,便進門收拾打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