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潛龍已經聽明白,他們說的是邵光華。
對於李玉河所說的話,張東峰似乎感到有些驚訝,於是他先對陳雪青說道:“雪青同誌來了?你先坐一下。”然後再問李玉河,“他的意思是直接到鄉鎮去?”
李玉河回應道:“似乎是,但不是很清楚。”
張東峰不再詢問,而是對周潛龍說道:“小周,你叫彭立輝過來。你做一下記錄。”
周潛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案頭,將記錄本以及錄音筆放在一疊文件上麵,然後抱在懷裏。
在他整理這些東西的時候,看到李玉河從辦公室門前經過,雖然沒有停留,卻往裏麵看了一眼。
李玉河要看的顯然不是周潛龍而是彭立輝。
周潛龍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對彭立輝說道:“彭主任,我們過去吧。”
彭立輝顯得很疑惑、也很恐懼。
他已經知道陳雪青在張東峰的辦公室裏,自然意識到這次談話的特別,心理上先怯了,麵對周潛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周潛龍與他關係不熟,甚至還有點不好,並不想回答他的任何問題,於是便直接向外走去。
彭立輝想說的話沒機會說,便隻好跟在周潛龍的後麵。
張東峰和陳雪青已經坐在會客沙發上,一邊談話一邊等著彭立輝。
彭立輝向張東峰和陳雪青打了招呼,陳雪青看了看彭立輝,張東峰卻沒有理會彭立輝,而是對陳雪青說道:“東山縣的後續工作還要做紮實,避免出現新的亂子。”
由於張東峰沒有搭理,彭立輝隻好站在那裏,臉色顯得很難看。
周潛龍知道需要自己出麵了,便對彭立輝說道:“彭主任,你請坐。”
彭立輝猶了一會兒,小心地坐下來,僅僅隻是將半邊屁股擱在沙發的邊沿上,身體向前躬著,做出一種傾聽的姿態。
周潛龍將一疊文件放到張東峰的辦公桌上,又端起他的茶杯,放在他麵前的茶幾上,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對麵,四個人便形成了一個回字形。
張東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轉過頭看了看彭立輝,慢慢地將茶杯放下,卻沒有說話。
彭立輝的身體動了動,似乎因為坐得不舒服,想挪挪屁股,又意識到往後挪肯定不行,那樣顯得姿態過高;往前挪更不行,那就坐空了。於是他僅僅隻是身體搖
了搖,屁股卻沒動,臉色更是有些緊張。
周潛龍意識到張東峰此時一定非常惱火。
要知道,如果自己打算重用一個人,這個人卻不給你掙麵子,甚至讓人感覺識人不清,心裏不惱火才怪。
不過,張東峰的表情仍然很平靜。
周潛龍覺得張東峰的與眾不同在於他能在任何情況下保持足夠冷靜,絕對不會影形於色。
張東峰顯然不準備說話。他以沉默表達對彭立輝的不滿和憤怒。
隻是張東峰不說話,陳雪青自然也不便先開口。
在職場中,等級秩序非常講究。
偏偏彭立輝也不開口說話,一時便冷場了。
周潛龍知道自己又該出麵了,於是對彭立輝說道:“彭主任,請喝茶。”
彭立輝身體扭動了幾下,端起紙杯喝了一口,終於開口說道:“我對不起張書記,也對不起陳書記,對不起組織這麼多年的培養,我犯了錯誤,我來檢討。”
說到這裏,他停下來,似乎想看看張東峰的態度。
可是,張東峰的表情極其平靜。
彭立輝隻好繼續往下說。
顯然,他早就打好了腹稿,開場白之後,開始從參加工作說起。
說是二十多年來,自己恪守本份、勤奮工作,受到了上下一致好評。總體來說算是兢兢業業、任勞任怨。
原以為這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卻不想晚節不保,喝酒誤事。
前麵說了這麼多,現在終於開始觸及到根本問題,彭立輝卻找了一個借口,說是喝酒誤事。
而且在自己接受特殊服務時,明顯是受到了某些別有用心人的陷害。
說到動情處,彭立輝開始流淚,後來甚至哽咽、抽泣,看上去確實動了情,有了深刻的懊悔。
周潛龍卻覺得彭立輝的這一切說辭和動作,都是一場有計劃的表演。
陳雪青到底是女性,看到一個近五十歲的男人哭得淚流滿麵,臉色有些動容。
倒是張東峰的臉色始終平靜,周潛龍抬頭觀察過好多次,看不出多少情緒波動。
彭立輝的痛說終於結束,卻沒有動手擦一擦臉上的淚痕。
周潛龍懷疑彭立輝是故意不擦,以增強某種效果。
張東峰不得不開口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