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走一步,聲音就越響,但是不刺耳。綠光變得更深了,周圍的森林變黑了,好像是夜晚降臨了。綠幕就在他們前麵,突然就出現了,到處都是綠色的光芒。塔特爾幾乎看不到周圍的樹林了,他回過頭,也看不到佐德和凱倫。
“現在,放慢速度。”查爾斯警告說。他們慢慢的向綠幕走進去。塔特爾可以感到綠幕對他身體的壓力。
然後,所有東西都消失了,四周一片黑暗,好像他是一個人晚上站在洞穴中,隻有他和查爾斯身邊的綠光。塔特爾緊緊挽住查爾斯的手臂。嗡嗡聲好像在震動他的胸口。
再向前走了一步,綠幕突然變化了。“不能再往前走了。”查爾斯說,他的聲音在四處回響。綠幕變成半透明的牆壁了,好像塔特爾是在夜晚的森林裏看進一個深深的湖泊。
查爾斯一動不動的站著,看著他。
在牆壁另一邊出現了陰影。
漆黑的異形出現在對麵,恐懼慢慢的浮現起來。
死靈們的巢穴。
什麼東西快速向他們移近了。“獸犬。”查爾斯說。
塔特爾感到一種奇怪的欲望。對黑暗的渴望。他意識到那些嗡嗡聲其實是說話聲。
念叨他名字的聲音。
上千種聲音在遠處叫喊他的名字。黑影們彙集起來,叫喊他,向他伸出手臂。
他感到一種突如其來的孤獨感,他生命的孤獨、所有生命的孤獨。他們在等他,等著歡迎他,為什麼他還要忍受這種孤獨。再也不會孤獨了。黑影們向他飄近,呼喊著他的名字,然後他可以看得見他們的麵容。好像他是透過墨綠的水幕在看。他們飄的更近了。
他渴望向前,渴望同他們在一起。
然後他看到了父親。
塔特爾的心重重跳了起來。父親悲哀的叫著他的名字,悲傷哭泣著。他伸出手臂,竭力希望擁抱他的兒子。他就在牆壁後麵。塔特爾心好像要被思念鋸開一樣。很久很久沒有看到父親了。他在向他悲號,渴望擁抱他。他不用再恐懼了。他隻要到父親身邊就夠了。然後他就會平安了。
平安。永遠。
塔特爾竭力向前伸手想要夠著父親,想要走到他身邊,想要走出綠幕。什麼東西鎖著他的臂膀。他憤怒的想要抽出手來。有人不想讓他見父親。他尖叫起來,要求放開他。他的聲音聽起來空洞、虛無。
然後他被扯離了父親。
他的憤怒咆哮起來。有人正扯著他的胳膊向後走。憤怒之中,他一把抓住了劍柄。一隻大手像是鋼鐵的鐐銬一樣扣住了他抓緊劍柄的手。難以抑製的憤怒使他大聲尖叫,全力掙紮著想要拔出劍來,但是那隻大手扣的死死的,拖著他,妨礙他見父親。塔特爾竭力掙紮著,但還是被扯走了。
他被拖走後,綠幕突然又出現了。查爾斯拖著他離開綠幕,離開綠光。伴隨著一陣惡心的抽搐,整個世界又回來了。幹枯、死亡的沼澤又重新出現了。
塔特爾突然醒悟過來,為自己做的事情驚駭起來。查爾斯放開了扣住他拔劍的手。塔特爾顫抖著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支撐自己,竭力緩和自己急促的呼吸。渾身感到一陣輕鬆。
查爾斯依近了一點,凝視他的眼睛。“你還好嗎?”
塔特爾點點頭,震驚的說不出話來。父親的形象給他帶來了巨大的痛苦。他得要集中精神控製呼吸、站穩身體。他的喉嚨疼痛。他意識到一定是被哽住過了,但記不起來在什麼時候。
當他意識到剛才他幾乎要走過牆壁,是如此接近死亡,恐懼占據了他整個心靈。他一點都沒有準備好會遇到這種情況。如果剛才查爾斯沒有拉住他的話,現在他已經是個死人了。他曾經想要走入地獄。他感到好像一點都不認識自己。他怎麼會想要走進地獄呢?
是因為他不堅定嗎?意誌這麼薄弱嗎?
塔特爾頭劇烈的痛疼起來。他不能在心中抹去父親的麵容,父親渴望他的表情,絕望的呼喊他名字的方式。他痛苦的想要和他在一起。是那麼容易。景象在追隨他的心靈,拒絕離開他的腦海。他也不想離開,他想要回去。甚至現在他竭力抵抗時候,他還能感到那強烈的誘惑。
凱倫站在那裏,等著他們,就在綠光開始出現的邊緣地帶。她伸出手來保護般的拉住塔特爾的手腕,從查爾斯身邊把他拉開。她用另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轉過他的頭,讓他看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