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幻想著有個男人對她說“我愛你”,哪怕是“我喜歡你”,想著想著,在她眼眶溢出淚水的同時,她感到下麵忽然有點濕潤。這是她身上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現象。跟她“幹事”的男人都責怪她下麵幹幹的,就像一根橡皮管子,“沒一點意思!”而今天晚上非常奇特,竟然有種液體涓涓地向外分泌。
她想,今天晚上這個男人進來,如果對她說了“我愛你”三個字,不要說“一萬年”,哪怕是僅僅說這三個字的一瞬間也好,她願一輩子跟定他,不但不要一個錢,還要掙錢來養活他,這個男人不論叫她做什麼事,她都會赴湯蹈火在所不惜。正想得甜美的時候,那個叫她進屋裏來等的男人忽然風風火火闖了進來。男人見她躺在床上好似有點驚訝。原來這人已把她忘得幹幹淨淨了。
“我說我今天啷個輸了錢!原來屋裏頭有個婊子!趕快給我滾滾滾!”男人滿嘴酒氣,大發雷霆,一把把她拉下床。“滾蛋!害得老子輸了錢!你還想做啥子?”
二百伍驚醒春夢,被那個男人從床上拉倒在地,就像從雲端一下子掉進冰窟窿,猛地感到世界是如此的寒冷。這個世界不允許她浪漫,她沒有資格浪漫。她打了個寒戰,顫抖了一下,回到現實,才想起門口還有個向她討錢的流氓,不得不說:
“我走就是。不過是你叫的唦!你多少要給幾個嘛,不然我不好交賬!”
幸虧這個男人還沒完全喝醉,從口袋裏找出一張十塊錢舊票子扔給她:
“滾!”
三個吸毒的皮條客拉不到多少生意,別人一看他們鬼鬼祟祟又黃皮寡瘦,就認為他們拿不出什麼好貨色,不願跟他們走。窮則生變,他們就另辟蹊徑:讓女娃兒自己上街拉客,跟在街上蹄趾的好色之徒直接見麵。在客人麵前演“真人秀”,比皮條客跟人一路說破了嘴有效得多。但是,他們的出租房在郊區,附近沒有什麼閑逛的遊人,要拉客人必須到城裏,可是女娃兒進城去拉客人,搭上公共汽車票錢和在城裏的吃喝,一晚上就得那麼一點錢也不合算,於是,才想出上一章描述過的那種非常低級的騙術。
三人一商量,項目說上馬就上馬,他們還投資了二十塊錢,從小偷那裏買了個隻閃光沒鏡頭的壞照相機。刀是現成切西瓜用的刀,節約了成本。
這三人覺得,被他們掌控的五個女娃兒中,隻有二百伍“可靠”,不會放出去就跑掉,因為她還要等那個司機來接她哩。他們就叫二百伍先實驗,等摸索出經驗,有了效益後再全麵推廣。那四個女娃兒看見收入高,提成也高,就不會跑了。
二百伍第一次放出去很高興。老流氓教她下午先在街上轉,到七點多鍾電影快放映的時候,就在電影院門口看哪個是獨自一人來看電影的,看準了就靠上去說陪他看電影。如果那人沒拒絕,給她買了票,看電影時那人就會在她身上動手動腳。
“你就讓他摸你。狗日的!這就上了圈套了。散了電影你就想法子叫他跟你‘回家’,跟你‘幹事’。等我們闖進來治他龜兒子!得了手,我多給你點錢叫你在城裏耍哈。要是他不跟你‘回家’,散了電影你還要問這龜兒子要錢。要摸你的錢哈,至少把飯錢撈回來唦!”
二百伍下午在電影院附近轉。這一帶正是大城市的熱鬧市區,濃縮了大城市的精華:人多、車多、店鋪多、東西多、馬路寬、房子又高又擠,霓虹燈光怪陸離,而她覺得這一切都不過是小鎮上那個小市場的無限放大。不同的是,所有的東西都明碼標價。商品下麵有塊小牌牌,小牌牌上都用“¥”字打頭,後麵注明這個東西的價錢。看來看去,到處是“¥”、“¥”、“¥”、“¥”……手上沒有“¥”,不管你多喜歡這個東西都與你無關。二百伍隻揣著老流氓給的十塊錢,這點“¥”,在這個大市場中根本不值一提。二百伍完全不自覺地體會到馬克思說的:市場經濟就是一個商品的大堆積。大城市不過是個大商品堆。腰包裏沒有“¥”,再大的城市也不會“精彩”。大城市的精彩,隻在腰包裏有“¥”的人麵前像孔雀開屏似地絢麗。
不知怎麼,大城市給二百伍最深刻的印象僅僅是這個“¥”。
擔擔而分大、中、小碗三類“¥”。二百伍花了“¥5元”在小吃攤上吃了碗大碗的擔擔麵,到七點多鍾就守在電影院門口。她甚至沒有張口,就有人主動上來問她等誰,不等人的話,就叫她陪他看電影。二百伍當然樂於成行,跟著進了電影院。燈熄後放電影,那人真的就動手動腳亂摸她,一張臭烘烘的嘴在她臉上像雞啄食似地東一下西一下亂啄,啄得二百伍滿臉口水。電影散場後,她不知道怎樣把這人哄到出租房去,隻是不停地說“大哥跟我走”、“大哥跟我走”。那人老於此道,給她穿的低胸T恤裏塞了十塊錢:
“小婊子,各人走各人的啵!”
把她全身摸遍,臉上親夠,隻給了十塊錢。她的全身和麵孔就是“¥10元”。
第二天仍是如此,剛站在電影院門口就有人過來搭訕。但是和前一天一樣,摸完了親完了,出了電影院給了她十塊錢,還沒等她開口說話,那人就揚長而去。
這個“¥10”,好像成了她的固定價格。而“¥10”剛好夠來回公共汽車票錢和一瓶礦泉水與一大碗擔擔麵錢。
以往,跟她“幹事”的人一般都不直接付錢給她,有個別直接付給她的她也隻是轉手而已,她不知道自己跟人“幹事”後男人付多少錢給皮猴或老流氓小流氓。現在男人直接給了她,而這個“¥10”,從不合算這個角度上,開始肩發她有了低賤的感覺,然而她又不知道怎樣去追求“崇高”,什麼是“崇高”,她究竟在“¥”上應該怎樣定位?
隻有一次,一個四十多歲的外地人主動跟她到了出租房。那人雖然年紀很大卻沒經驗,好不容易抓到了個出差機會就想趁機在外浪蕩浪蕩。二百伍靠上去剛說想跟他看電影,那人的表情仿佛就喜出望外。在電影院摸她的時候就欲火中燒,恨不得在座位上就跟她“幹事”。還是二百伍止住了他,說不急不急,電影完了跟我“同家”。那人根本不需要哄騙,散了電影就跟她打輛出租車跑,也不管有多遠。進了出租房就脫衣服,還叫她快快快。兩人剛上床,三個流氓就闖了進來。閃光燈強烈地一閃光,那人就嚇得渾身發抖,光著身子抱著胳膊蹲在地上。老流氓說什麼是什麼,刀子也不用亮出來。那人隻顧牙齒打戰地說:
“同誌,同誌,我錯了!我錯了!……”
老流氓翻遍了那人的衣服口袋,搜光了他全身,得了一千七百多塊錢現鈔,一個手機,一隻手表。老流氓看看他的名片,笑話他說:“嗬!還是個啥子科長嘞!”把空空的錢包扔給他時,油腔滑調地揶揄道:
“我沒拿你的身份證哈,銀行卡也留給你哈,讓你好生回去當你的科長哈!拜拜!拜拜!”
老流氓給了二百伍一百塊錢作為獎勵。這是二百伍一生中得到的第一筆報酬。老流氓鼓勵她再接再厲,繼續去電影院,按既定方針辦。
第二天就碰到了一億六。二百伍往電影院門口一站,就有人向她湊過來叫她陪著看電影。二百伍拒絕了好幾個人的“盛情邀請”,目不轉睛地盯著一億六。這個小夥子比什麼《大話西遊》裏麵的帥小夥還帥得多,高大俊朗,英氣逼人,但也“哈”氣逼人,排在買票的長隊中如鶴立雞群,向二百伍發射出強勁的吸引力。二百伍觀察了一億六好長時間,確定他隻有一個人來。她想,流氓們昨天連現鈔帶東西差不多得手了兩千多塊錢,自己身上也有了一百塊錢,今天哪怕就是跟這小夥子真正看一場電影也好。於是就發生了上一章敘述過的事。
在電影放映時,在一片黑暗中,一億六卻不像別的人那樣摸她親她。二百伍絕不是一個下賤的女娃兒,她隻是怕這小夥子跟她規規矩矩地看完電影後各奔東西,就此分手。她又想不出別的辦法,隻好學那些下流胚子的動作,主動伸出手去摸一億六。一億六笑著不讓她動手,她便暗中欣賞一億六。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愛過、急切地渴望有男人愛她的二百伍,卻先有點愛上一個男人的意思。上天安排得就是這樣奇怪。
電影散了後,二百伍也絕沒有一點哄一億六去上當受騙的動機,隻是不想與他離別,所以才把一億六帶到出租房。而和一億六在一起,她感到從未享受過的自在逍遙: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拿雞腿在一億六頭上敲就敲,想做怪相就做怪相,想喊就喊,想叫就叫。二百伍自小到大,從沒有真正從心底裏升騰出如此純潔的喜悅。和一億六玩耍得如此開心,大大超過上次和皮猴打遊戲機的時候。皮猴與一億六一比,簡直不值一提,哪能望其項背!她開始體驗到快樂是“¥”無法定價的,與“¥”完全是兩回事,毫無關聯,多少“¥”也換不來快樂。
真可謂“歡娛嫌夜短”,沒料到三個流氓突然闖了進來。二百伍這時早把自己的“任務”和三個流氓忘得光光的了,一時還以為真來了強盜,所以冷不防嗆咳個不停。然而形勢急轉直下,風雲突變,一億六來了個“英雄救美”,更使二百伍傾心相許。後來怎麼又來了個女人責怪一億六,二百伍此時不挺身而出更待何時?她不知道一億六和這個女人是什麼關係,於是對陸姐反唇相譏:“啥子‘擦屁股’,難聽死了!”還故意把“死”字從牙縫裏嗞出來,做出十分鄙薄這個女人的表情。
拾捌
給一億六做精子化驗的還有肚皮和“不孕不育試驗室”的全體醫生護士,發現來試驗室做化驗的一二百個男人中竟有一個擁有一億六千萬個精子的頂尖人物,“物以稀為貴”,無不歡喜雀躍。幾天後,肚皮來劉主任辦公室道喜,說,老兄,你老是擔心中華民族要絕滅,這不,證明了你的擔心是杞人憂天嘛,人類的命運哪像你想象得那麼嚴重。我們大概是坐井觀天,以偏概全。世界之大,全人類人口數量之多,全中國人口數量之多,像一億六這樣的人恐怕大有人在,根本不需要你操心,我們隻要把自己的業務抓好就行了。隨後,肚皮興奮地說:
“啥子叫‘業務’?業務就是商機嘛!我看這個小夥子就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大好商機!老劉,我們要把他動員起來,給我們提供優良的‘人種’。我們要把一億六千萬個精子,變成一億六千萬元人民幣!這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他是我們發現的,我們還擁有壟斷權,獨家經營,不說是在全國,至少是在全四川,全c市,隻此一家,別無分號!想在這個市場經濟社會當中發財,我看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這裏麵有什麼商機劉主任毫沒想到。他和中國很多科技人員一樣,不會把科技發明、發現轉化為市場產品、商品,瞪著眼睛看著刖:皮,一時還弄不明白肚皮說的“商機”在哪裏。
“他有啥子‘商機’嘞?他隻是我們的一個求助者,或者是一個研究對象,來我們這裏化驗精子的數量質量。我們化驗出來了,把化驗報告交給他們,讓他們姐弟倆安心這就對了唦!至於他們沒交化驗費,那我來出就行了嘛,除了化驗費,還有啥子‘商機’嘞?”
肚皮早就聽說這個高班的老同學是個“迂夫子”,沒想到這麼“迂”。
“嗨!老劉,問題很簡單,我們隻要他再來一次,給我們捐獻一瓶精子冷凍保存下來就行了吵!這是你內行的,一瓶二十毫升優良的精子,能做多少次人工授精和試管嬰兒,你最清楚不過了。哪對夫婦男的徹底不行了,要給妻子做人工授精或是試管嬰兒,還有像前幾天來的那個單身女子要娃兒的,她的問題不是好解決得很嘛!要精子,我們有現成的,而且特別優良,中國哪個‘精子庫’都沒得我們這樣好的品質!我們有精子的化驗報告為證唦!要做,每成功一次當然要付費,除了手術費還要付精子提供貲,主要是精子提供費!付多少費,我們可以商量個標準,物價局也管不到。”
說到這裏肚皮笑了起來,“狗日的物價局還沒得這個商品品種嘞!”
劉主任還以為肚皮開玩笑,笑道:“你想得好!如果真實施了,你還有發明權呢!你還擁有‘知識產權’呢!那麼提供精子的小夥子應該得多少呢?人家可有……按你的說法叫啥子‘精子提供費’吧!”
肚皮見劉主任笑了,以為他同意了。
“啥子發明權、‘知識產權’,這不都是國外早就實施的嘛!又不是我發明的,我不敢掠人之美。人家還有‘精子銀行’呢!我們國家真落後得很!再說,我們國家成立精子庫,最終日的不也是給不孕不育的夫婦提供生娃兒的可能嘛!你了解的,我們中國每八對夫婦裏頭就有一對不孕不育。我看,現在早就不止一對了,恐怕是十對裏頭達到兩對了;不是八分之一,是五分之一了!你沒看見,我們科室成立以後,每天來多少求助者?比哪個科室都多!生意啷個會這麼好吵,不就是因為生不出娃兒的夫婦多嘛!要不,國家批準成立精子庫做啥子?”
劉主任不滿地看著肚皮。“你不是當真的吧?你想到沒得,這可是違規的喲!不但違規,如果沒有嚴格控製和管理,還會引起倫理道德上的大麻煩,所以需要國家幹預吵!你不是真想這麼幹吧?”
肚皮認真地說:“我決不是跟你開玩笑,但是也不是我這就決定了,這不是來跟你商量嘛!我的建議,其實也是我們‘不孕不育試驗室’全體醫生護士的意見。他們化驗了這小夥子的精子以後都高興得不得了。為啥?就因為從中看到了商機吵!現在不止是我們一家,整個C市醫院有和我們類似的科室,都曉得我們發現了個寶貝,眼睛都瞪得圓圓地看著嘞!”
劉主任一下子皺眉蹙眼起來,問:“啊!全市醫院都曉得了啊?他們啷個曉得的唦?”
“唉!你老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眼隻看顯微鏡!我們醫院的醫務人員哪個人跟其他醫院的人沒得聯係,互不來往?壞事傳千裏,好事也傳千裏吵!你以為隻有你一個人曉得我們發現了個一億六啊!老兄,現在是信息時代!你老兄還活在啥子時候嘛!所以說,我們不挖掘這個商機,別人就會搶占這個商機。宜早不宜遲!我今天就是來跟你商量這個問題吵!隻要你老兄一點頭,我們下麵就去實施了。”
劉主任更是吃驚。“啊!是你們都商量好的啊?你們啷個想得那麼天真、那麼容易唦?首先,違規不違規先不說它,我也曉得現在醫務人員違規的事情多得很。最重要的是:那個小夥子願意不願意提供他的精子出來,還是個大問題哩!”
“啷個不願意?”肚皮問道,“現在,沒得啥子事是錢辦不到的!跟小夥子談好,哪怕多給他些錢就是了嘛!”
劉主任笑了笑,才把陸姐事先給他提出的嚴格要求告訴肚皮。
“你不要以為錢是萬能的。他姐姐我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物。錢是買不到的。他姐姐說了,她自己的年收入就有近百萬,他姐姐又把他看作是掌上珍寶。你想,他姐姐會允許她弟弟出賣精子呀!況且,她在她弟弟做精子化驗之前,就先跟我說好了的,絕對不允許利用她弟弟的精子做人工授精和試管嬰兒。要不,那天她為啥子一直要守著看我們把精液都處理得幹幹淨淨才走嘞?她很懂得:人工授精生下的娃兒,算是她家的骨血還是別人家的子女呢?所以,我看你還是不要在這個一億六身上打主意好。”
“那他姐姐也是個封建腦袋瓜子!”肚皮不快地說,“這是做好事嘛。我們四處采集精子不也是為了做好事?他姐姐啷個會那麼想嘞!”
“做好事就不收錢!”劉主任斷然說,“又要用錢收購精子,然後再把它高價賣出去,這啷個是在做好事!這不是做買賣是啥子?說是‘做好事’我都想不通,別說提供者的姐姐了!如果需要的一方實在想娃兒想得不行,有精子的一方自覺自願地提供;想娃兒的一方不付錢,提供精子的一方不收錢,那麼我們給他們做了人工授精或者試管嬰兒,隻收個手術費,這還算個好事差不多。可是這裏麵有多少你說的‘商機’嘞?頂多你把手術費、醫藥費提高一點而已嘛!但是,你又不是不曉得,現在全國各地都有和我們‘不孕不育試驗室’搞相同業務的醫療單位,手術費、醫藥費大致有個標準,你能抬高到哪裏去?我實在看不出這裏頭有多少‘商機’。”
肚皮想,原來劉主任壓根沒有搞清楚眾生醫院成立“不孕不育試驗室”的目的。
“那麼,老劉,我們成立這個試驗室又是搞啥子的嘛?我們采集精子的目的又是為啥嘛?成立了三個多月,在精子采集的支出上,我們都一直處於虧損狀態,你曉得不曉得?”
“你不要跟我說啥子‘處於虧損狀態’。”劉主任有點生氣地說,“我們不是做成功十幾例手術嘛。做一個手術,手術費雖然沒收多少,但是又是啥子全身檢查,又是化驗這個化驗那個,我們的試驗室帶動了多少體檢收入?你曉得不曉得?這個你不要跟我說,我清楚得很!”
劉主任指的,就是王草根每進一次醫院都要抱怨的:“媽賣屄!幸虧我成了大款,不然家裏有人生病我就要上吊!",有點輕微的發熱都要做各種檢查化驗,何況做人工授精與試管嬰兒了,並且一做就是一對男女兩人。開出去的藥品,在公立醫院售價一塊錢的在私營醫院能賣到五塊甚至十塊,所以全國的民營醫院才會像雨後春筍般破土而出、茁壯成長。肚皮還不如那個和尚有遠見。
實際上,肚皮才壓根兒不了解王草根成立“不孕不育試驗室”的真正目的,反倒是劉主任清楚得很。這個“試驗室”是上次董事會上臨時增加的項目,之所以能得到董事長王草根的同意,追加了投資,完全是為醫院老板一人所設。王革根為了有個男娃兒,一二百萬元投資根本不在話下,更不用說什麼虧損不虧損了。“不孕不育試驗室”對王草根老板來說,就像世界各大國的航天事業一樣,是不惜代價,不計經濟效益的頭等大事。王草根把它看作是“造人工程”,確切說是“造兒子工程”。這個“工程”在王草根眼裏遠遠超過國家的航天事業。因為那關乎到王家能否“流芳百世”,王家的血脈能不能一代代地流傳下去,如同“秦始皇”、“秦二世”、“秦三世”……似的一直傳到“秦萬世”。王草根在劉主任來的第一天就沒有給劉主任布置什麼“商機”,沒有把創收列為“不孕不育試驗室”的任務。王草根和劉主任說心腹話時,已把肚皮打發走了。肚皮哪知道其中秘密,所以和劉主任話不投機,兩人之間產生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