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發生的事太多,來不及、也不容我多想,匆匆地又把我拋進時間的序列中,我傀儡似地吃了睡、睡了吃。夢醒時分常常分不清身在何處,顛倒了黑夜與白晝、夢幻與現實。記憶像接觸**的保險絲,時好時壞。來時的路,我是原本記得的,無奈,清醒時僅記住了一路的苦痛;隻在黑夜的夢幻裏,才憶起失卻許久的快樂。
日子像一盤散沙,無法聚攏,也無法撿起。我的心思,如同這漲滿秋池的水——盈盈一池,也就一池而已。
我一不小心,去了厄尼太太的客廳——按理說,我是不該去的,因為我是病人。托可樂的福(可樂是一條狗),我去了。
敲開門,萊特太太過來牽走她的狗,我跟隨進了客廳,厄尼太太指著我問萊特太太:“她是誰?”
萊特太太卻回頭對我說:“你怎麼還不走?”轉而又笑著對厄尼太太道:“我弟妹。”還不住地指著自己的腦袋,悄悄說道:“她,這兒不好使。”厄尼太太會意,收起笑容,歎道:“可惜了一副好皮囊。”隨後遞給我一個又紅又大的蘋果。
厄尼太太,不高,不胖,不白,不太老,嘴微凸,像沒完全進化成功的類人猿。
“你比以前瘦了,皮膚還是那麼白,一點也不像四十歲的人。”厄尼太太在萊特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說道。
“真的?現在我體重一百四十六斤,跟老早一百六十七斤相比,是瘦多了。”泛起潮紅的褶子在萊特的臉上顯得更深刻了。
“效果挺明顯。我妹妹也在減肥,卻越減越肥了。”
“可不,不去減肥中心不行。我每星期去三回。那裏有個減肥倉,人躺在裏麵蒸兩個小時,等出夠了汗出來洗個澡,用香精油擦身,再作全身的按摩。每天嚴格按照營養師開出的食譜吃飯,不得隨意進食。——這一點,我往往做不到,幾乎天天有飯局,不是我請別人,就是別人請我。”
“那館叫什麼名字?”
“館名不太好聽,叫什麼‘死吧’,在‘大上海’的隔壁。”萊特一邊說,一邊舉起四個指頭,“每年得花這個數,四萬。”
“哦,是‘SPA’養生館,我妹也在那個減肥,沒什麼用。這回她要去韓國的首爾減肥,聽人說隻消半年就能恢複少女般的身材。”
“乖乖,那得花多少錢啊?”萊特由衷地歎道。
“不過,她暫時還去不了,我妹夫快升遷了,走不開。”
“是的。關鍵時刻馬虎不得,該活動的還得活動。——聽說已經是局長了,這回升……”
“嗨!別人家的事我也不清楚,這官場的事呀,我就更不懂了。”厄尼太太起身去倒茶。
“是呀!我們女人哪懂這些?咱找咱們的樂子。”萊特趕忙陪笑不迭。
“你約的這個人怎麼還沒來?”厄尼太太有些不耐煩地問。
門鈴響了,我跑進院中,去開門。門打開,沒有人。厄尼太太打開後門,是瓦爾拉小姐和梅麗金太太來了,兩人滿臉堆笑地站在後門口。
梅麗金穿著一雙大紅襪子的腳掌從白皮革裏出來,又進了一雙大尺碼的男式綢緞拖鞋中。噌噌,兩步,跑到客廳中央,解下腰間挎包,對萊特嚷道:“媽媽的,你倒自在呐。這地兒不好找。瞧瞧,渾身是汗。”說著從袋中摸出一支煙點上。萊特又是擠眼睛,又是撇嘴。梅麗金裝作沒看見。
“瓦爾拉小姐,請你和你的的朋友喝茶,”厄尼太太端來兩杯水,說道,“天還是那麼熱,有些反常。”
瓦爾拉說道:“是呀,去年這時候都穿線衫了。——厄尼太太,別忙。我來介紹,這位是梅……”
梅麗金搶先說道:“不必介紹了,這位厄尼太太看上去麵熟,好像在哪兒見過,隻是一時想不起來,也許過會兒就能想起。”
瓦爾拉又道:“咱們開始吧,結束後我還有個晚場。”
她們四人打起牌來,我和可樂閑著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