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顧年做了個夢。
在夢中,他的家人還在,世界也沒迎來末日,他的哥哥娶妻生子,母親也重新找到了新的對象,一切都生活的很美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還單身,然後被母親跟哥哥逼著找對象,灰溜溜的跑出了家門。
他漫無目的遊走在街上,看著熱鬧喧嘩的世界,顯得那麼格格不入,然後他來到了人煙稀少,卻風景靚麗的江邊。
“哇,那男人好帥啊。”
身旁兩個原本說悄悄話發花癡的女生,突然驚叫:“咦?啊——他是不是想要跳江?!!”
原本懶懶散散的沈顧年,好奇的瞟了一眼,整個人如遭雷擊僵在原地,心髒劇烈跳動像是要從胸口飛出來。
突然間,他拔腿就跑了過去,不顧一切的向那男人飛奔而去。
他跑上了橋頭,累的撐住膝蓋半彎腰喘息,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男人站在橋梁上的背脊,驚慌道:“你別跳!”
男人雙手張開,轉過身來,丹鳳眸裏滄桑悲涼,如潮水衝刷著沈顧年的靈魂,在星眸驚恐絕望的眼神下,唇瓣微動,輕喃:“年年,我等的好累。”
然後向後倒去,男人身下,是湍急的河水。
沈顧年瞳孔微縮,無數記憶畫麵碎片,密集又勢不可擋的湧入腦海,脹痛的腦袋令他不受控製的雙手抱頭。
身後的城市,蔚藍的天空,嬉笑的人群如風般退散……
沈顧年突然站起,星眸中的迷茫退去,望著消失的城市,微笑著與他揮手告別的母親與哥哥,才記起,這裏的一切,都隻不過是他的夢。
轉身低頭看向湍急的江水,沈顧年緩慢再睜開,眸中泛起細碎的光芒,如注入了一縷生機勃勃,灼灼如烈陽般綻放生命正在光彩的靈魂。
他留戀的看向完全消失的家人,毫不猶豫張開雙手從橋上跳了下去,唇瓣微動:“即墨卿……”
撲通——
像是有什麼,回歸了本體。
意識飄渺又逐漸沉重,身體堅硬遲緩,清晰的感知著周圍靈氣的流動。
在晨曦的餘暉落到眼皮上,沈顧年睫毛輕輕顫抖,睜開了眼睛。
視線內是他熟悉的竹屋屋頂,而房內隻有他自己一人。
沈顧年緩慢眨了眨眼睛,等神識真正清明後,腦海中浮現係統離去前的話‘這一世,願你安康’。
自此之後,他沈顧年,就隻是一個簡單普通的凡人了。
忽然,房門被推開。
沈顧年的視線內,隻看見一雙白色長靴,以及黑色的袍角。
思索著寒門宗裏,喜歡穿黑色又和自己熟悉的人,就隻有墨染了。
當那人走進室內,與沈顧年靈活轉動的星眸視線對上,手中的木桶,哐當掉落下來,撒了一地水。
沈顧年吃驚,半響才揚起笑容,緩慢道:“嗨……我醒啦。”
即墨卿猛然衝過去,將沈顧年用力抱住,力度卻非常克製又充滿占有欲的將人牢牢禁錮在懷中。
不需要任何語言,從睜開眼見到即墨卿那一刻,沈顧年便知道,他等自己,等了很久。
沈顧年抬起手來,用力回抱住他,臉頰蹭了蹭他的,輕聲道:“對不起啊,讓你等這麼久。”
是他太過貪婪過去與母親哥哥的美好未來,才會在夢境中留戀不舍。
“沈顧年。”即墨卿嗓音嘶啞,死死圈住他,緩慢道:“你別扔下我。”
沈顧年眼眶瞬間紅了,他何曾見過這麼示弱的即墨卿,眼角泛淚,雙手捧著即墨卿的臉龐,指尖撫過他失去笑容的眼眸,勾唇揚起笑容:“胡說八道,我怎麼舍得扔下你。”
說著,沈顧年握住他的手十指糾纏,在他唇角輕輕印下一吻,溫柔道:“這一次,我陪你到生命的盡頭,可好?”
即墨卿指尖顫抖,撫摸著沈顧年眼角,沙啞道:“好。”
沈顧年用力握緊手指,然後像是才反應過來,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即墨卿的,受到驚嚇般大聲道:“我怎麼變成小孩了!!!”
在沈顧年沉睡的十年間,即墨卿第一次笑了。
窗外那株枯萎的花枝,突然長出了新的花苞,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