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衡州,雲淡風輕,鶯****長,桃花爛漫,綠柳成蔭。
清晨,長平縣郊一座宅院內,滿院的桃花一叢叢、一簇簇嬌豔盛放,空氣裏都彌漫著淡淡的清香。
林若華手裏拿了件對襟繡著青竹的白色棉綢褂子,怔怔地坐在窗下發呆。
“前日有王婆與孫婆兩個都來為你大姐說親,王婆說的是長平富戶馬隆的獨子馬宏瑞,二十九歲,去年喪偶想討一房繼室,因你姐姐在孝裏故些拖到現在才請了王婆來說合;孫婆說的是張函用僉事家的長子張鈺,二十歲,聽說滿腹詩書,去年秋天已過了取解試,今年春天已進京參加禮部試,聽說有望春闈高中。我已托人捎信給你父親,看他是什麼意見。我琢磨著馬家富有,還有兩房姨娘,以你姐姐的性子,又是不屑與人爭寵的,隻怕不太願意。而這張家,雖然清貧些,好歹也是書香門第知書達理,倒還不失為一樁良緣,那張鈺若能一舉中的,那更是錦上添花了。你們姐妹倆個雖不是我親生,這些年來我也視如已出。你姐姐的心思我也知道,一般尋常人家她瞧不入眼,可那朱門高戶裏雖然錦衣玉食,通常都有個三妻四妾的,她的性子和身子隻怕都不合適……”
“你把這兩樁親事都跟你姐姐提一提,看她是個什麼意思,我會盡量按她的意思去辦……”
耳際縈繞著後母薑氏昨晚對自己說的這番話,林若華一陣鬱悶,隻覺時間過得太快,看樣子,不久的將來,自己也要談婚論嫁了。
林芳華與林若華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姐,皆屬嫡出,隻不過母親方氏在她六歲的時候就已病逝了。林芳華之前也曾定過一門親事——是衡州楊知府家的嫡長子。原想著嫁過去便是正經的少夫人,可兩年前楊家不知何故竟派人來退了親。那時父親林世信遭彈劾降職任長平知縣,後值祖母病逝,便丁憂在家,這退親的事無疑是雪上加霜,林芳華聞訊急怒攻心,當天就一病不起。薑氏遍訪名醫為她診治,方才慢慢好了起來,隻是林芳華性情漸顯孤僻,輕易不與人親近,就連她的親妹妹林若華,也漸漸生分起來。也難怪薑氏會有那樣的擔心。
林若華抬眼看看窗外開得嫣紅一片的桃花——原是因為林芳華最愛吃桃子,父親才令人種了這滿院從春宜買來的水蜜桃。每逢桃子成熟時,林芳華便笑盈盈地俏立在樹下看丫頭們采摘水靈靈的桃子,那“人麵桃花相映紅”的情形,讓自己這個來自異域的靈魂都不由自主地被感染,不由自主地喜歡上了她。
在另一個時空裏,她也有一個姐姐,還有整日樂嗬嗬的父親和刀子嘴豆腐心的母親,還有相戀三年的男友……
可是,此生已非彼生,此身也非彼身了!
她叫林若華這個名字,已經整整兩年了。
“三姑娘,大姑娘來了。”屋外,貼身丫鬟秋梓清脆的聲音,打斷林若華的思緒。
隨著門簾輕輕撩起,走進來一個十八、九歲身體瘦削的少女,梳著朝雲髻,鬢邊插了一根玉籫,內穿白色窄袖交領短衣,下著淺藍色薄縐紗襦裙,外罩一件湖藍色綴白色玉蘭花的對襟褙子,生得膚賽初雪,眉似彎月,眼如秋水,唇若點絳——正是姐姐林芳華。身後還跟著她的貼身丫鬟秋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