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夕陽完全沉入地平線下,月亮升起,玉盤一樣的月掛在夜幕的天穹之上,皎潔的月光灑落而下,為大地鋪上一抹神秘的光輝,遠近的事物都半隱在月光之下。
河川裏奮勇的人仍是遊動著,隻是明顯變慢,完全失去了力氣的辰墨現在是真的連穩住身形都很困難,倔強的信念苦苦支撐著他,巨石上的人一直都在鞭打,魚竿打壞,就以天地之力化作長鞭,遙遙的隔空抽打下去,雖說無聲,但每一次鞭打,辰墨本就血肉模糊的背上都會更加慘烈。
也不知在鞭打的第幾下後,辰墨抓住河裏礁石的手鬆了下去,像個死人一樣慘白的臉,指節被水泡的發皺,身體緩緩的仰麵沉了下去。
沉入水裏,一切都安靜下來,什麼聲音都聽不到,睜著的眼隔著水麵看天穹上的月,月的倒影被泛起的浪花弄的支離破碎,時聚時散。
辰墨心裏想也許自己快死了吧,或許已經死了。
“感受這片天地,當感覺自己的魂魄都已經飛出身體時,當你覺得半個身體都已經死了時,用心去感受,感受著天地間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石,感受它們的心跳,對,它們都是活著的。”一道聲音像是穿越陰陽來到辰墨耳邊,猶如母親溫柔的呼喚,又宛如父親嚴厲的嗬斥,又像是天地間所有的一切對他的耳語。
“閉上眼,感受....”
於是辰墨閉上眼,靜靜的聆聽,身體還在下沉。
忽然間辰墨掉進了一個黑乎乎的空洞,他大喊,聲音無限的傳播,這是個沒有盡頭的空間。
辰墨行走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裏,他的呼喊聲傳出去很遠,他喊了他所有認識的人的名字,可是沒有一個人出現,回答他的也隻有寂靜。
辰墨有些害怕,於是他瘋狂的跑起來,他感覺自己跑了很久很久,可周圍還是隻有黑暗,他感到累,他躬身撐住自己的膝蓋喘息,曳地的銀發如瀑布般灑落,他驚惶的看自己的手,然後又上下仔細打量自己,他老了,老的直不起身來。
他更加的害怕,害怕黑暗,害怕孤獨!站在無邊的黑暗裏像個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他想找到一個方向,找到一個逃出這裏的方向,一個可以回家的方向。
“老鬼,這是哪啊?”辰墨終於想到了老酒鬼,他大聲地喊。
“這是你的內心,你越害怕什麼就會出現什麼,隻有你自己是你內心的帝王!隻要你想,黑夜自然就會消散,路就會出現在你腳下!”老酒鬼盤膝坐在巨石上,他也感受到了周圍環境的變化。
原本奔騰的大川慢了下來,搖擺不定的蒼鬆樹此刻恢複了平靜,一切都慢下來都不再活力迸發。
一片孤葉悠然從老酒鬼眼前落下,跌入湖中,搖搖晃晃的飄向辰墨那頭,老酒鬼看著那片葉子在飄流到辰墨頭頂的水域後驟然急速的沉入水中,帶起小小的漩渦,老酒鬼又抬頭看了看天,燦爛的星空被重重黑雲遮擋,他感受得到黑雲正在劇烈翻湧。
“大騙子這次應該沒有騙人,”老酒鬼喝下一口酒咂咂嘴,“隻不過是感應天地之力就能引起這樣的異像,真是前所未聞啊!”
辰墨站在無邊的黑暗裏,他想剛才那話是對的,這裏是我的內心,我才是我內心的主人!他閉上眼,然後猛地睜開,黑暗褪盡,是一片虛無。一條階梯出現在他眼前,階梯由石塊鋪就而成,整潔而寬闊,像是為巨人準備的,站在階梯麵前人甚至還不夠一個台階高。階梯一直向上延伸看不到盡頭,一條早已風幹了血跡從階梯的無窮高處一直流到最低下一級台階,也不知是誰留下的。
辰墨就站在一個巨大由石塊壘成的平台上,兩座身披鎧甲手舉戰斧的巨大的武神石像守衛在階梯兩側,肩上腿上胸前有很多道缺口,石像怒目看著無窮的虛無遠方,聖嚴而久遠的氣息彌漫整個平台。
“哼!”不知從哪裏傳來的冷哼,“你這凡人!竟敢擅闖神的國度,還不跪下!”
辰墨感受到來自石像的巨大威嚴,巨大的古樸浩蕩之感讓人忍不住去尊敬膜拜,可不知為什麼辰墨隻是覺得有這些感覺,他並沒有下跪的想法,這些至岸至偉的感覺就像與他隔著一扇窗,無論在窗外它們多麼高大多麼神聖卻並不能影響到窗內的他。
“為什麼神感受不到你的一切!你竟敢冒犯神?”浩蕩的聲音再次響徹在這虛無之間。
“神個屁啊!你不過就是我幻想出來嚇唬我自己的,現在我都知道這裏是我的內心了你還神氣什麼?”辰墨走到威嚴的石像前,扣了扣石像,又敲了敲,“喂,我說,我想象力也是夠豐富的,居然想出了這麼有質感的石像,嘖嘖嘖!真是了不得啊。”
“你......”‘神’憤怒到了極點,虛無中憑空閃出紫色的雷電,雷電轟鳴爆裂聲震得像是天地都要顛倒。遠遠近近的雷電交錯,聲勢浩大。可辰墨完全不覺得可怕,他一屁股坐上武神石像的腳指頭斜斜的靠在石像腿的一道缺口之中,和‘神’說起話來:“你是不是住在階梯盡頭啊?那沒人會覺得孤單吧?你下來陪我說說話,要不我就上去,隻是階梯有點高,難爬,還是你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