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此路是我開(2 / 2)

正說著,忽然從後麵傳來一陣鈴兒清脆的響聲,還有一聲粗狂的吆喝:“前麵的人趕緊讓讓,驚了我的大青騾,小心踢破了你們的屁股!”

眾人回頭去看,卻見後麵來了幾輛馬車,最前麵的那輛車子拉車的正是一匹看起來頗為矯健的青色騾子。趕車的人頭上戴著一頂草帽,看身上的衣服是皂衣黑靴,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眾人都是小鄉戶人家出身,雖然厭惡那趕車人的囂張卻也不敢招惹,乖乖的讓開了道路。

趕車的見眾人讓路,嘴裏哼哼道:“算你們識相,不然鞭子下去撕爛了你們的皮。”

這人說話粗野,還帶著一種很別扭的口音。

他正張揚,卻見那馬車的車廂簾子揭開一條縫隙,一個嬌滴滴的小妮子從縫隙裏把腦袋探出來說道:“戈太戶,小姐還在車裏,再滿嘴的汙言穢語,先仔細了你的皮!”

這小妮子尚未及笄,看樣子也就是十二三歲的樣子。白嫩嫩的看著很清秀,隻是眉宇間都是對那趕車人的厭惡。那趕車人似乎很懼怕這個小丫鬟,連忙道歉,再也不敢張揚說話。(注3)

吳來祿站在路邊,等馬車都過去了之後才繼續趕路。那是一共三輛馬車,馬車看起來頗為奢華,應該是出自官宦人家,這時才出霸州不久,料來不定是那家官老爺的家眷要去踏春呢。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吳來祿向來是能躲就躲的。一來招惹不起,二來他看著厭惡。

大家看著遠遠的馬車影兒正在猜測著那馬車是誰家的,忽然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踏地的聲音。眾人有了前麵那事的教訓,不等後麵人開口紛紛讓路。還沒來得及回頭,那馬已經擦著眾人的身子馳了過去。劉癩子躲的慢了,險些被馬撞倒。他本就是個無賴之人,心中一怒張嘴就罵了兩句。馬背上的騎士回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並沒有理會。隻是,這一眼如刀,好像直接看進了劉癩子的心裏一樣。

“博踏烏?!”

吳來祿看著那匹跑過去的駿馬不可置信的小聲說了三個字。

“三哥,你說什麼踏烏?”

李三福湊過來問道。

“沒,沒什麼。”

吳來祿的臉色變了變,並沒有跟李三福解釋什麼。他怕自己解釋了,會嚇到這些膽小的同伴。博踏烏,是塞外契丹人的名種寶馬,千金難買,就連契丹的王族都以擁有一匹純正的博踏烏而自豪。吳來祿曾經到過塞北契丹人的領地,對這種寶馬良駒印象十分的深刻。一匹寶馬並不是如何能嚇得住人,而馬背上的騎士看樣子也不是塞北草原上的契丹人。吳來祿之所以變了臉色,是因為他剛巧知道,這幽州附近方圓幾百裏之內,可能有這樣寶馬的地方隻有兩個。

第一個地方,是幽州虎賁大將軍羅藝的軍中。

第二個地方,是河北地界上最大最凶悍的馬賊鐵浮屠那裏。

劉癩子湊近吳來祿的身邊,寒著臉低聲說道:“老三,看來今天咱們不能急著趕路了。”

吳來祿點了點頭,後麵騎馬那人明顯就是踩盤子的。

不可能是幽州虎賁精甲,那就隻能是那夥吃人不吐骨頭的馬賊了。

劉癩子歎了口氣說道:“那車裏應該有個嬌滴滴的小姐,看樣子是落不著個好下場了。也不知道是被哪夥綹子盯上了,真倒黴!”

吳來祿壓低聲道:“鐵浮屠”

三個字,嚇得劉癩子頓時變了臉色,連腳步都邁不動了。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後背上立刻就濕膩膩的冒出了一層冷汗。

“今天就在東北岸村住下了,明天一早再走!”

吳來祿不容置疑的說了一句,也不解釋,心裏卻在為車裏那些人擔心。

正悶著頭走路,忽然從路邊的石頭後麵閃出來一個十來歲的男孩。這少年身上穿了一件短袍,看做工和樣子都算是上等貨,隻是胸口的位置上有幾團黑了吧唧的油膩,還有不少灰塵。少年順直黑亮的頭發上還沾著幾片嫩綠的草葉,光看衣服活脫脫一個要飯的花子。隻是這少年偏生的一副俊美清秀的臉,讓人看著感覺十分的舒服。唇紅齒白,若是再大幾歲,再換了一身錦衣,定然是一個翩翩佳公子。

他手裏提著一張跟他身子差不多高的硬弓,身後綁著箭壺。箭壺裏滿滿當當的插著幾十支羽箭,箭壺的一側,則是一柄沒有鞘的形狀怪異的雪亮刀子。

“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還是快快滾開吧,前麵的路,你們別走了。”

俊秀少年,擎著一張與他齊人高的硬弓,右手裏捏著一支羽箭,看著那七八個壯漢卻絲毫無懼,反而帶著點似笑非笑的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