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的枯草中,一群健碩的黃牛正無趣的在日漸荒涼的草原上四處覓食較為鮮嫩的草木,牛尾還如夏日驅蚊一般習慣性的來回掃動。不遠處的幾顆老樹零星分布,其中一顆盤繞錯節的古根旁,一個看上去約莫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年,正半躺半靠的依偎在其間。
隻見其手持一卷竹簡,眼睛半睜半閉的落在其上。穩穩地佇立在其手中的竹簡並沒有隨著蕭瑟的秋風,如不斷飄落的葉子般翩翩舞動。忽然皺起的眉頭,和不時從修長手指間掠過的一條條竹片,似乎是在為這一副慵懶像的少年並未神遊他處正名一般。
不知過過了多久,早已經食飽的牛群悠閑地臥在草間無所事事。少年緩緩地將竹簡合上、卷起,並縛上一條隱隱泛著油光的黑紅絲,帶繼而將熟練地其滑入灰色長袍的內袖之中。
長伸懶腰之後,換了一個自認為很舒適的姿勢。在確認早已不再刺眼的陽光,能完全籠罩住這張棱角分明的臉龐。這才滿意之極一般,兩手抱頭的枕在隨意綁縛的發髻之上,並將目光望向碧藍的天宇。奇怪的是,這位一臉享受的模樣的少年,附著他這身早已髒亂不堪的灰色長袍及那雙四處進風的草鞋,看上去竟是如此協調。
少年名叫古藝,嚴格來說古藝並不算是個孤兒。之所以這樣講,是因為自他從有記憶開始,身邊便有一個奴役他的糟老頭作伴。
據老人的說法,古藝這個尚在繈褓中的拖油瓶,是被他從山林的落葉中撿來的。兩人一起乞討、一起狩獵、一起流浪。為了養大古藝,自己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在這些不能辨別的感情攻勢和五髒廟的時常的催促下,古藝自小扮演的都是一個還債的角色。
而且隨著他年齡越來越大,老人出去討飯、狩獵的次數也越來越少。直到老頭子終日拿著本早已泛黃的破書,眉頭緊鎖的看著。以至於,整日整日的不再踏出他們那間用來安營紮寨並風調雨順的爛廟。要不是戰爭造成的饑荒,和被強製征兵逼得被迫亡命天涯,估計那間破廟,便成了糟老頭登天的福地了。
在古藝十歲之前,老少二人個人一直生活在一個叫做雲州的地方。聽人說雲州地域相當的寬廣,東鄰武國北麵則是橫越幾個國家的天盧山脈。有錢人的馬車想橫穿雲州,也要有個把月的時間。但這諾大的雲州,卻隻是屬於邑國邊緣一個很少的州郡而已。
至於古藝這個像模像樣的名字,還是在他自己六歲的時候,在與雲州同名的首府雲州城中,偷偷地用一隻山雞做酬勞,請一位算命先生給取的。而這之前,他隻有一個葉子的代稱。為了這隻山雞,老頭子還口稱敗家和他生了好幾天的悶氣。
邑國與相鄰的武國時有兵鋒,雲州也因是與武國的相鄰州府,故沒幾年便會被卷入周期性的戰事之中。常年的戰事使得民生凋敝十室九空,最後以至於不管老翁孩童,隻要是男丁即需服兵役。
古藝和糟老頭就是在他十歲時,為躲避那場規模空前的征兵,才逃離了雲州。當時邑國其他州府情況不明,爺倆兒不敢去冒險;去武國更相當於自投羅網。因此,已經躲在山裏和官軍周旋多日的他們,被逼地不得不鑽向天盧山脈的更深處。
然而天盧山脈的寬廣,也是爺倆始料未及的。曆時數年之久,他們才終於走出了這似乎永無邊界的連綿大山。也許是上天覺得實在有些對不住這對受盡了苦難的爺倆,亦或是覺得對他們的考驗時間已經足夠長。因此,一老一小路上雖頻遇險境,卻都一一的轉危為安。而大山的這頭,正是古藝如今所在的這片大草原,一個被當地牧民稱呼為天溪草原的陌生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