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有記憶開始,我就沒在大庭廣眾給這麼多人盯著看過,若說最大的陣勢,那便是上回偷偷跑去的百花宴,那回好歹還有疏淩撐著場子。這一回雖有暮雪在,可她化作原形,氣勢上就短了幾分。我麵頰止不住地抽了幾下,最終擠了個估計很不像樣的笑容,朝著天後招了招爪子,算是打過招呼。
魔後像是很高興看到我的出現,麵上笑得也比先前暢快,“我們可是第二回見麵了,上回失禮與王妃,卻是我不對了。”
我不知道這魔後為什麼一開口就是為先前做過的事情道歉,分明隻想找個話來當開頭,她怎麼就不能找個好點的。原本我以為魔族異域之邦,風情不同,想法也會別出心裁,卻想不到也還是脫不了俗套。想了想,覺得她或許是認為如今的我比較有用,是以故意套近乎。
暮雪馱著我在天河東岸落地,我懶懶地挪到了天後身旁。向著河對岸仔細看了一陣,覺得於魔後這番話,我委實找不出什麼對答之詞,幹脆不去理她。
我這一番動作其實並沒什麼特別,大約是因為暴露於眾人眼下,是以才顯得突兀了些。而四周傳來的一陣陣抽氣聲,想是不僅覺得我突兀,更是驚歎於我麵對魔後的大膽,畢竟連天後都要給上幾分薄麵。
不知為何,我對這魔後一直沒有好感,上回莫名地被關進水牢,又聽到她跟疏淩談話時語帶羞辱,更是生出一股厭惡。想來我心地畢竟純良,沒法對心術不正的邪魔外道產生共鳴。
不過魔後畢竟是魔後,自然不會因為我不回話就氣得吹胡子瞪眼,那是後宮裏爭寵的小女子才做的姿態。魔後掌管了魔族這麼些年,自然要有一代女王的氣度,才能管治得井然有序。是以麵對我的不搭理,她也不過一笑置之,繼續神態自若地與我閑話家常:“上一回三殿下說王妃乃尊神之後,原本我還疑惑,卻不想竟是女媧娘娘後裔,當年月影上神之女,實在是手下人辦事不利,讓王妃受委屈了。”
我無奈地望了望天後,心裏極想收回剛才誇讚的那番想法。魔後兩度開口,若我都沒反應的話,怕是會引起騷動,隻能擠個僵硬的笑容道:“娘娘怎麼又記錯了,我爺爺是赤帝神農氏,也是天族尊神。”
其實讓我承認先祖是女媧也沒什麼,隻是剛才天後已經睜眼說了白話,我若是此刻承認,便是駁了天後的麵子。那既然非要有個人丟麵子,我自然是選擇讓魔後丟麵子了。反正上回在魔宮發生的事也沒有外人知道,而我究竟是個誰,更是沒幾個人明白。再加上天後大大的威信,便是假的也能說成真的,所以我隻管睜眼瞎扯就可以了。
一直氣度凜然的魔後此刻終於略有些坐不住,原本牢牢趴在左肩的黑貓沿著肩膀滑了下來,華美的紫色衣料捋出一絲深深的褶皺。
終於那麵色還是恢複原狀:“王妃有身孕在身,還是現了真身的好。”
我正想回說我又什麼真身,卻突然想起那似蛇身一般的尾巴,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想抱著死就死我不怕你的心態現個真身,又覺得委實沒有必要。畢竟這麼多人看著,倒像演戲一般。
我自顧在現與不現隻見徘徊,卻沒注意到身旁變化。待回過身來,一旁的暮雪已是一副人身蛇尾的模樣。我腦中一空,恍然醒悟,方才那幾滴鮮血,倒不是白白流掉的。隻是沒想到這些年裏,暮雪竟練出這等本事,借著我的鮮血,竟能化出伏羲女媧一族真身的模樣。要知道這樣子看起來雖也沒什麼特別,卻是由古至今,天上地下,除了伏羲女媧一族,再沒人能化出這樣的身形。
我剛想問問暮雪她是不是腦子發熱,卻被她搶先說去:“小蕖,這些年多虧你了,若不是化作鳳凰留在你身邊,暮雪怕是早就沒命了。如今他們將你錯當成是我,我卻不能讓你來受我的責任。”
隻見她又冷冷望著天河對岸道:“你們不是要女媧石麼,我跟你們走便是,想必你們也知道,若是開戰,絕對討不了便宜去。可是現在我不想看見戰禍,先祖一定也不願天下再發戰事,既然以我之力可以結局,我就跟你們去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