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
“這不能怪你,”他略帶遺憾地說,“我本來可以早點告訴你,卻迫於形式不得不忍住。”
我說:“你隱遁的本領真是不錯。”
“你在責怪我?”
“我應該責怪我自己,”我仍低著頭,不知自己在說正話還是反話,“我是這世上最愚蠢、最可恨的傻瓜……”
“好了,”他摁住我的肩膀,“別再想了……”
“別碰我。”我的情緒忽然跌至極限,想哭的感覺再次湧上來。
他放開我,看到我臉色不對,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我忍了很久,眼淚還是湧出了眼底:“我知道我不能責怪你,可有時……有時我真的希望你隻是個平民百姓……那樣,你就不會去想什麼國家利益,不用背負這樣的負擔……上一次是小清,這一次是雲姑,可下一次呢?”我抬起頭看著他,“下一次還會有人救你嗎?你每次都能那麼幸運嗎?我已經被你一次次的危險弄得疲憊不堪,我真不知道,這樣下去我會不會被你嚇得瘋掉……”
“如燕,”他頓了頓,勸道,“我的處境,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想,我們都應該有心理準備。總要有人出來做事,我不能因為怕死,就躲起來去過自己的日子,如果每個人都為了自己的家庭而躲起來,那我們的日子也過不安穩。”
我擦掉眼淚:“不行,你答應我,明天就辭掉這個職務。”
“你不要這麼任性……”
我急了:“你辭不辭?”
“你看你,又來了……”
我沒有耐心了:“好,你願意繼續為朝廷賣命,那你留在這兒幹,我走!”說完我轉身就去牽自己的馬。
他忙拉住我:“如燕……”
“走開!”我使勁推開他。
他再次拉住我,隻得妥協:“得得,真拿你沒辦法,我答應你還不行?”
這個回答著實讓我意外,但話已如此我也沒轍了:“你說真的?”
“真的。”
我看著他:“不許反悔!”
“保證不反悔。”
我立刻破涕為笑了,高興地抱住他:“這才算聽話!”
他拍拍我的肩膀:“你呀,總像個孩子似的。好了,咱們快點回去吧,大人估計已經在等我們了。”
我們剛要上馬,附近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很快遠去了。我和元芳相視一眼,不知道是誰。
回到狄府後,叔父果然已經回來了,府上的人都很興奮,尤其是狄春,非說明天要宴客,慶祝元芳劫後重生。叔父高興地說:“我看狄春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說著他對雲姑說,“雲姑,你多住幾天,一塊熱鬧熱鬧。”
雲姑卻說:“不了,我明天要走了。”
“走?”我愣住了,當初有點反感她,現在她說要走,我卻很是不舍。而且我發現她的情緒似乎有些變化:在公主府時,她表現出異常的激動和歡喜,現在卻平靜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我過去拉住她的手:“雲姑,好歹再住幾天吧,咱們共事一場,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難呢。”
她搖搖頭,略帶傷感地說:“我已經連累了三個同伴,這次的生意沒做成,反倒讓他們丟了性命。如果我再留在這兒陪你們慶祝,回去怎麼跟相親們交代?”
叔父歎道:“說得也是啊。雲姑,我寫封信,你帶給你爹,讓他有個交代。另外,你的事我和皇上說了,她很是讚賞,賞五千兩銀子給你,也算是對你那三個同伴的補償吧。”
她點點頭:“皇上行賞,我不敢不收。但在此案中無辜喪生的人很多,大人,你要查查他們家裏的情況。”
“放心吧,洛陽的事就交給我了。”
她又對我說:“明天上午我準備一下,午飯後動身。李夫人,你多保重吧。”
我又愣住了,她對我“如燕”的稱呼不知為什麼改回了“李夫人”。
整個晚上我都在想雲姑的態度,說實話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提出離開,雖然我也不希望她留下,但她的提議讓我覺得奇怪。是真的想走,還是虛偽地表態?我不會跟她計較什麼,畢竟她救了元芳的命,我會尊重她。但關於元芳的問題,在她麵前我從沒問得太細,我不想知道太多,知道了也不一定對自己有益。據她所說,元芳在重傷的那個月一直由她照顧,兩個孤男寡女在一起,我很難相信他們之間沒事,何況雲姑還長著一張和小清相同的臉。但這些和元芳的性命相比似乎都不重要,我也不會去追問,況且對於我和李富堂在一起那麼久,不知元芳會怎麼想。如果雲姑提出離開的真正用意在於想留下,我不會反對,甚至如果元芳要娶她進門我也會同意,偽裝賢惠的本領我還是有的,隻是我難以想象這種偽裝的意義和結果。男女之間,可能因情而有性,也可能因性而生情,不管怎樣,隻要她走進元芳的生活,原本屬於我的那份愛就會變得不完整,我和元芳的感情也必然會產生裂痕。那時,我即使表麵上跟他客氣,心裏也會疏遠他。在這個由女皇當政的時代,主宰世界的卻仍然是男人,一個平凡的女人恐怕難以逃脫最終的宿命。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坦然接受倒也好。如果非要計算利害得失,當初和元芳的相戀換來今天體麵的身份,我也算值了,至於以後,恐怕不是我能決定的。於是我勸自己,隻要想開一些,一切都會平安無事。叔父曾說過,人的一生,有很多比複仇更重要的事可做,那麼,人的一生,也必然會有很多比丈夫更值得注意的東西去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