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怎麼辦?”難道要在這杭州城裏一個個地給這些人喂飯嗎?
“所以才讓你想啊。”
王子進抱著飯桶,翻了翻眼睛,想了一下,“前幾天下雨的時候回家,好像有個婦人撞到了我懷裏,但是一看又沒有人,回來後就開始餓。”
“是個怎樣的婦人?”
“好像穿著灰布的衣服,蓬頭垢麵。”
“在哪裏?”
“就是在最繁華的那條大街。”
緋綃聽了,眼睛轉了一下道:“明天白天是不是那裏有集市?”
“是的。”王子進又舀了一勺飯,不知道這關集市什麼事。
“子進,”緋綃語重心長地說,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堅持一天吧,明天我們去那裏找找看。”
王子進聽了哭喪著臉,抱著飯桶無奈地點了點頭。
次日王子進和緋綃急忙趕去集市,王子進依舊抱著一大堆的饅頭。
集市上叫賣的叫賣,還價的還價,各色人等,全都集中在這一條街上,好不熱鬧。王子進望著這人山人海,隻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緋綃在搞什麼名堂。
兩人剛剛走入人群中,就被一個小乞兒擋住了道路。
那乞兒麵色烏黑,看起來也不過十歲的樣子,幹幹巴巴的沒有幾兩肉,頭磕得和搗蒜一樣,“行行好啊,兩位大爺,賞口飯吃吧。”
王子進見了,趕緊抱緊自己懷中的饅頭,真是被餓蜉附身,最先想的就是護食。
“小兄弟,”緋綃見了他笑道,“這個銅板給你,我有事問你。”說罷從懷中掏出一枚大錢。
“這位漂亮的大爺,你想問什麼就問吧!”一見錢,那小孩立刻口吐蓮花。
緋綃聽了甚為得意,“你們這附近有哪家死了婦人?”
“婦人?”那小孩納悶,“杭州城這樣大,死了婦人我怎麼會知道?”
“那婦人周圍可能有人挨餓,估計景況不是很好,你再好好想想。”
“有可能是瞎老太的女兒,她前幾日剛去世,留下了一個吃奶的娃,天天在窩棚裏餓得直哭,吵得人無法入睡……”
緋綃聽了,嘴角一牽,帶出一絲笑意,果然沒錯,被他找到了。
他立刻拉住王子進,對小乞兒道:“帶我過去。”
“這是要幹嗎?”王子進一路吃一路追問,眼見小乞兒穿過一條窄巷,又扭扭曲曲地拐了好幾個彎,終於領著他們來到一片破敗的瓦房前。
瓦房周圍臭水橫流,還有兩個要飯的躺在地上睡覺。王子進見了,突然間覺得饅頭都不那麼可口了,這簡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一聲聲嬰兒的哭聲正自瓦房旁一個小小的油布搭的窩棚裏傳來,嘶啞而微弱。
◆四◆
“我們進去看看。”緋綃說。他帶著王子進走入那小小的窩棚裏,隻見裏麵坐了一個衣不蔽體的老婦,正抱著一個孩子,臉色木然。
孩子好像剛剛出生沒多久,小嘴張著一下下地啼哭著,苦於沒有力氣,又哭不出聲。
“這孩子多久沒有吃東西了?”緋綃悄聲問道。
“有三天了……”老婦人聽到男人的聲音,麵現窘迫,急忙抓起那幾根破布條遮蓋自己枯瘦的身體。
“去買一碗白粥。”緋綃又掏出一枚大錢扔給帶路的乞兒。
小男孩拿到錢,連跑帶顛地出去,沒一會兒就捧了一碗熱騰騰的粥回來了。
緋綃接過粥,遞給瞎眼老婦道:“喂給這孩子吃吧。”
瞎眼老婦顫顫巍巍地伸手接了,用小勺舀了一點粥,以嘴吹涼,一點點喂到那嬰兒口中。
等到半碗粥喂下去,嬰兒終於不再啼哭,滿足地在老婦溫暖的懷中打起鼾來。
一邊抱著饅頭的王子進,突然驚叫一聲:“咦?我吃飽了!”
“因為餓蜉已經走了啊。”緋綃聽了笑道。
“為什麼啊?”王子進把剩下的饅頭用布包了,仔細地放到瞎眼老婦的身邊。
“因為孩子的母親死了,她最惦記的就是孩子吃不飽,所以才在這世上留下了一縷執念,現在她心願了了,孩子吃飽了,她自然就走了。”
王子進聽了,隻覺得心中感動,又從懷裏掏出銀子遞到老婦手中。
在她的千恩萬謝聲中,兩人走出了那簡陋的窩棚,此時已經是黃昏了。
“緋綃,”王子進歎道,“母愛真的是很偉大啊,即使自己已經不在這世上了,還是牽掛著孩子。”
緋綃低頭笑而不語。
王子進望著那天邊的彩霞,有多久沒有見到自己的老母了呢?自己此番在外遊曆,她是不是也一樣地惦記著自己呢?是不是也會擔心自己吃不飽穿不暖呢?
還沒等他想完,旁邊的緋綃就拿起折扇敲了一下他的肩膀,笑嘻嘻地道:“子進,晚飯時間到了,我們去下館子吧。”
王子進望著他壞笑的一張俊臉,隻覺得那是惡魔化成,腦袋搖得和撥浪鼓一般。
“不要和我提吃,我近三日不打算吃東西了。”說罷,他急忙加快腳步走了。
緋綃一身白衣,麵帶微笑地跟在他後麵,也許讓他偶爾被餓蜉附身也是一件好事呢!
畢竟饅頭比酒菜要便宜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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