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西極司非而路上,“76號”特工總部。
方才被打的中年男子被五花大綁於刑訊室,而那個罵街的美婦則笑盈盈地與旁邊的一個瘦小男子調情。此男子四十歲左右的年紀,身穿一套灰色中山裝,貌不驚人,唯有一雙眼睛機警有神,顧盼間閃爍著狡偽之光。但見他微笑著對被綁的男子言道:“吳先生,重慶匆匆一晤,別來無恙乎?”
被綁的男子抬起頭,恨恨言道:“沒想到你們用這麼卑鄙的手段來綁架人,既然我已落到你們手上,要殺要剮又何必多言呢?”
瘦小男子道:“吳先生不必惱火。你從前也也在軍統呆過,我今天抓你來的辦法便效仿自軍統,話說回來充其量也隻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吳先生又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呢?”
被綁男子氣惱地將頭偏向一邊,再不肯言語。現場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周圍一股陰戾之氣慢慢聚起……
原來被抓來的中年男子名叫吳伯先,乃是堂堂大上海的國民黨市黨部常務委員,受命負責淪陷區黨務工作。隻因他從前在軍統也工作過一段時間,擔任過短暫的幫辦主任一職,與戴笠相處頗為融洽,遂得戴笠推薦來上海工作。因為資格極老,自然不便屈身於軍統上海區,於是得以直接升任國民黨上海黨部常務委員,統一協調上海乃至華東區的黨務工作,因此也時常與軍統上海方麵發生聯係,於淪陷區發揮作用頗大。
由於最近駐滬日軍及汪偽特務組織加大了對重慶政府潛伏人員的搜捕力度,吳伯先一直躲在漢口路寓所深入簡出,不肯露麵。但今日實在忍不出方才喬裝出門買些煙卷,不料剛一出來就被汪偽“76”號特務盯梢,遂演出方才街頭一幕——
以往軍統抓人,自有一套成規辦法。譬如抓捕男子,多半由一名美豔女子偽裝妻室出麵,當街突然攔住一記耳光出手,然後便借口男子有外遇而大聲咒罵,釋去周圍路人疑慮,幫手們再迅速上前予以協助,以勸架為名將被捕對象架上早已準備好的汽車直接拉走……
而汪偽“76號”老板丁默邨,便是剛才說話的那個瘦小男子,以前也是國民黨特務頭子出身,對軍統抓人整人的伎倆極其熟悉。創建“76號”組織後,他便處心積慮地將軍統的那套特務辦法全盤移植了過來,包括一套抓捕對象的辦法——吳伯先今日正是著了此道兒。
吳伯先與丁默邨以往曾在重慶有過一麵之緣,隻不過彼時雖交情泛泛,卻依舊不失為是黨內同僚,而今卻儼然各為其主了。一個是重慶方麵的潛伏大員,一個是南京汪偽的特工首腦,聚首於這陰森恐怖的“76號”之地,也算是殊途同歸了。
丁默邨見吳伯先不肯屈服,遂正色言道:“吳先生,如今重慶方麵已經是局促一隅,名義上還是中央政府,其實充其量隻能代表一股地方力量罷了。汪先生現在已還都於南京,這才是黨國正統真正之所在,識實務者均望風而來榮膺重任。不過吳先生既然不肯放棄以往政見,我們也不勉強。隻是有件棘手之事需要吳先生來玉成,事成之後我一定還你自由,到時是留還是走,我決不難為吳先生。”言畢示意左右上前給吳伯先鬆了綁。
吳伯先活動了幾下酸痛的臂膀,腦子裏飛快地盤算著,自己如今已淪為階下囚,不過聽對方之言似乎還不想與自己為難。倘若其所言之事於大節無礙,不妨也可暫作敷衍爭取時間,因為如今汪偽政府中也有不少昔日的老朋友,他們得知自己被捕必定會代為緩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