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自序(1 / 1)

三個中篇,三種動物。

魚、鷹、豺。以及它們身後的江海、天空、大地。

這是我們安放身體,也安放靈魂的全部實體空間。

自寫作以來,我花很多精力琢磨各種關係,男女之間的、父子之間的、兄弟之間的、朋友之間的、生者和死者之間的,還有,自己和自己之間的。歸根結底,都是人和人的關係。

可世界上的“關係”不該局限於人和人之間。

魯迅先生說:“無盡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與我有關。”這裏說的“有關”也就是關係,“與我有關”的,不僅僅是“無數的人們”,還有“無盡的遠方”。這“無盡的遠方”,以我的理解,就是天地萬物。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人類把自己當作天地萬物的主宰。我們創造物質,也創造文明。每一種文明,都在探討人類的起源。幾乎毫無例外,創造世界的,都是某個神。神是人的鏡像,或者投影。人就是神,創造世界的是神,也是人。人類創造世界,人類必然是世界的主宰。多麼理所當然!多麼無可爭辯!這是我們一直深藏心底的意識,以致我們能夠無視兩眼所見:我們不過是世界億萬存在中的一種。

鄉村敘事中,我們還能看到天地萬物的影子。城市敘事中,坦然存在和恣意生長的天地萬物已讓位給高樓大廈和車水馬龍。城市堅硬的現實長不出神話故事,也長不出鬼怪傳說。

我自己也深陷在這現實裏。

所以,這三個中篇,於我,或許也是三次告別。

最早寫成的是《豺》,那是我寫作生涯的第二年。過了一年,寫成《魚王》,又過了兩年,才寫成《鷹王》。因為寫作時間早,跨度大,不少地方的描寫和敘述都很幼稚,寫作風格也不能完全統一。我曾想著出書前要做一次大規模的修改。可又想,以現在的目光,去審視當年的作品,究竟有多少合理性?現在真的進步了嗎?我不能確定。

就像我不能確定,寫作能否給我足夠的力量在天地間安身,且立命。

那麼,不如就讓它們這麼存在著吧。

2013年5月15日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