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日子,我終於蝸居在陳子龍的閣樓上麵,唯一的出門是去樓下的網吧。幾乎是天天都能見到那個輪椅上的男人。
他像住在這個地方了一樣,也不見他有回家的時候。我是跟他一樣,不在網吧和遊戲房跟人搭訕的人,獨來獨往。唯一跟我閑聊的是鼻涕龍的老婆,她時常來看著店堂裏麵的那些小妹們,收賬什麼的。
小時候,我們管煙紙店的小姑娘叫“一枝花”,為什麼?是不是因為她漂亮?當然不是,因為“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是因為“肥”。我看到我閣樓門口的當年“肥花”差點嚇一跳,這人跟她家男人完全換了個個,成了一個幹瘦幹瘦的瘦女人。不過,她脾氣一如當年那麼簡單直接,也不把自己當外人,手腳麻利衝到我的狗窩裏頭,手腳麻利地幫我換上新被單褥子,手腳麻利給我放上碗筷食物,手腳麻利抹窗拖地,最後手腳麻利給自己倒了杯樂口福,美滋滋地打探起我的消息。我不想把那天晚上的故事複述一遍,借用食物塞住了嘴,聽著她喋喋不休,我有一種錯覺,嘮叨是讓人減肥的,或許“肥花”之所以脫胎成今天的“瘦草”完全是托了嘮叨這個大運動的福。
一枝花的嘮叨是種藝術,她可以麵對一個完全沒有反應的人自得其樂地YY下去,從大家知道的不知道的每一個人開始八卦,一直到對方有回應為止。
終於,她八卦到了那個坐輪椅的人。
“那小子來這裏五年了,之前據說是在大學念書,不過臨到畢業了,工作也定了,卻發現脊椎裏麵長了個東西,就癱了。然後就退學,在家呆著。老在家也沒意思,怪寂寞了,我們這裏離他家應該不遠,所以他老到這裏耗著。”
我不由接口說,“啊?那麼久了?”
可不是,她看到我終於有反應,熱情高漲,關於他的一切,她知道的,她打聽到的,她揣測的,她YY的,立刻一一羅列到我麵前。那個模糊的人,似乎有了影影綽綽的輪廓,雖然還是模糊的,卻開始有將要清晰的趨勢。
在一枝花浩如煙海的敘述裏麵,我記住他的名字——唐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