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雙胞胎姐姐假冒我入宮後,她的心上人娶了我。
成婚兩年,夫君卻還跟姐姐藕斷絲連。
他說我任性、不講規矩,不像姐姐知書達理、識大體。
他以為是我逼姐姐入宮,是我逼他娶我。
後來,為了和姐姐一起,他用我把姐姐換出宮。
等他知道我才是那年在花下起舞的人,他後悔了。
可我已經不想要他了。
1
“這棵、這棵、還有這棵,把院子裏的梅花樹都給我砍了。”
我指揮著花匠們幹活,額上的花鈿鮮紅欲滴,一襲淺紅羅衣繡金花,是京中盛行的款式。
這般張揚明豔的模樣,我夫君最不喜歡。
他喜歡我姐姐那樣的女子,端莊又賢淑。
所以成婚兩年,我壓抑著性子,裝成沉默矜持的將軍夫人。
現在我放飛了性子,我已經不在乎他喜不喜歡了。
看著滿園梅花被挖走,我勾起唇角。
“孟玉枝!這是誰給你的膽子!”
我慢悠悠轉身:“啊,這不是夫君嗎?差點忘了你今日回京。”
他看起來有些風塵仆仆,臉上仿佛還帶著邊塞沾上的風雪,表情冰寒。
成婚兩年,他對我不假辭色,但我自以為能贏得他的心,每回他離京回京,我都十分關心。
但那是以前,我現在不幹了。
“將軍知道我不喜歡梅花的,換成杏花可不快哉?”我撫了撫胸前烏發,盈盈一笑。
臘梅是我姐姐的最愛,夫君也知道。
他亦知道我愛杏花,可這滿園春色,無杏花添色。
沈青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甩袖離去。
他愛的是我姐姐,我成婚前就知道了,我以為他婚後會看到我的好,但我錯了。
不過他愛不愛我,我已經無所謂了。
我現在隻想趕緊進宮。
我的夫君啊,還不知道我已經發現了他要用我換回姐姐。
他以為姐姐才是他一見傾心的女子。
可當年花下跳起曼妙綠腰舞的人是我。
2
第二天,我大搖大擺帶著人馬出府。
我要去京郊杏花溝踏春。
晦氣的是,剛出門就撞上了沈青。
“去哪?”他問道。
“真是稀奇,將軍什麼時候這麼關心我了?”我歪了歪頭,步搖輕擺。
他看著我一愣,又皺起了眉。
又是這個表情,他對我向來沒什麼好臉色,我無趣地就要繞過他。
“回將軍,夫人準備去杏花溝……”也不知道哪個倒黴侍衛被沈青的冷臉嚇得和盤托出。
沈青這黑麵神居然臭不要臉地跟了上來。
偏偏我自幼有心疾不能快跑,一下子被他趕上了。
忍了一會,我開口趕人:“將軍不是很忙嗎?不用跟著我。”
沈青望進我的眼底說:“我答應過夫人的。”
我嗤笑:“將軍記錯了。”
這是我和沈青婚後的第三個春天。
第一年,我興致勃勃邀請他看杏花,他說公務忙,等明年。
第二年,他也說忙,我卻看到他在杏花林裏遙遙凝視孟妃。
那是我的姐姐,他曾經的心上人。
那天我走了滿山,收集了滿滿一筐的杏花瓣。原本是打算回府後給他一個驚喜。
我想著他無暇賞杏花實在可惜,還打算回府後從閣樓上灑下杏花,為他下一場杏花雨。
真正是自作多情。
而今年,我壓根不想和他一起賞花,他卻貼了上來。
晦氣。
我臉上帶著嘲諷的笑轉頭:“妾身突然不想去了,將軍自便。”
他這才頓住了腳步,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在疑惑我為什麼變了。
這人好生奇怪,明明他很厭惡我,可等我也厭惡他了,他卻不樂意了。
3
成婚後,沈青便主動請纓前往邊疆。
兩年裏他在府中的日子不多,就算我們一同入寢,他也不會和我親近。
他諷刺道:“孟玉枝,你果然是吸著嫣雪的血長大的妹妹,她那麼溫婉、淡泊,為了你卻不得不入宮爭寵,她總是讓著你,你卻不知感恩。嫁給我你很歡喜?可你知道,我想娶的是誰嗎?”
這是他大婚那天對我說的話。
那晚,他沒有和我喝交杯酒,一人歇在書房。
成親後,我親自為他縫香囊和手帕,我不擅此技,手指頭紮了一次又一次。
可他並不佩戴我做的東西,即便我後來技藝漸長,成品可人。
他每次領軍到邊塞前,我會為他煮許多他愛吃的耐存放的肉幹、杏餅、麵餅。
也不知他有沒有吃過,還是都分給了下屬。
他兩年來對我冷淡相待,但每次他回京我總愛張羅著廚房給他煮他愛吃的肉湯鍋。
他對我冷言冷語,我從不質問,總是笑臉相迎。
因為我以前滿心滿眼都是他。
如今想想,真是瞎了眼。
4
從杏花溝回來,我一連多日心情歡欣。
我還讓人給我在院裏架了個秋千。
“春月,再推用力一些!”我笑嗬嗬地說道。
兩年了,我感覺這才做回了自己。
姐姐跟我說,沈青最愛端莊賢淑的女子,最討厭放浪形骸的女子。
所以,我學著知書達禮,溫柔端莊。
她還說,若是讓別人知道我愛跳舞,不僅旁人會看輕我,沈青也會厭棄我。
在燕朝,許多勳貴之家的千金看不上舞技。
可我愛舞,尤愛綠腰舞。
為了獲得沈青的愛意,我從此不敢再舞。
今日,心情頗好,我多想舞一曲。
但我不敢。
要是讓沈青知道我才是當年那個跳舞的女子,我擔心會多生事端。
我還要等著看沈青知道真相後的模樣呢?
等他知道自己傾心相待的女子其實是個大騙子,他會怎麼樣呢?
想著想著,我又笑出了聲。
“夫人,小心些好,你身子不好。”沈青神出鬼沒,嚇了我一跳。
我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怎麼以前不見他那麼體貼,要不是那天他訓斥我,還丟下昏倒的我不管。
我也不會知道真相,死了心,隻一心等待進宮去。
5
我天生患有心疾,多年來無藥可醫。
我不可多動怒,不可奔跑,不可勞累,隻能常年服藥緩解時不時突襲而來的疼痛。
兩年來,姐姐也時不時尋來大夫為我看病。
那天,沈青有要事匆忙回京。
回府一趟便又趕回了涼州。
他回府來,不為別的,專心回來訓斥我了。
“你讓孟妃為你向皇上求來傅太醫幫你看病?你明知她在宮中處境並不好,皇上並不寵愛她,你何苦為她找苦差事,讓她為難?後宮不是你能理解的複雜,她稍有差池,就會萬劫不複。”
“你就這麼想調理好身子誕下子嗣?”他皺著眉頭看我。
“她為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兩年前你逼她入宮,拆散我們,還逼我娶你,如今你還不滿足?”
他向來不跟我多說話,沒想到提起姐姐來卻不再沉默寡言。
我那天過於震驚,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你說傅太醫是我找姐姐求來的?你說是我逼姐姐入宮的?是我逼你娶我的?”
“將軍,我們成婚兩年了,我在你眼裏就是這麼不堪嗎?”
“將軍!是姐姐讓傅太醫為我看病!當年,是姐姐逼我……”
“夠了!”沈青喝道,揉了揉眉心:“我要走了,沒有時間浪費在跟你吵架上。”
我心疾突發,倒了地。
他轉了身,看我一眼,隻吩咐了下人安排我看病,便轉身離開。
我這兩年來,尤其是近半年,心疾發作的頻率少了些,但身上總有些乏,每次心疾發作反應更大。
那些大夫們卻總對他說我的心疾好多了。
過去,每回在他麵前心疾發作時,我總是忍著疼。
有時實在忍不住了,淚眼模糊,摔倒在地。
姐姐為我尋來的名醫卻跟沈青說我其實並無礙。
他便說:“你姐姐說得沒錯,你從小就愛仗著生病好讓人憐惜你、讓著你。”
他不相信,我是真的疼。
那次聽沈青說是我讓孟嫣雪為我求來太醫,是我逼她替我入宮,是我逼他娶我。
我覺得姐姐不再值得相信。
也怪不得沈青一直對我如此厭惡,然而我還一直湊上去,真傻。
我自此拒絕了所有姐姐替我尋來的大夫、太醫。
姐姐因此召我進宮,名曰想我了。
6
“怎麼能拿身體開玩笑呢?”姐姐佯裝擔憂。
“玉枝生就一副病體,從前是想著調理好身子能為將軍誕下孩兒。但姐姐知道嗎?將軍他……從未與我親密,玉枝如今隻想靜靜度過餘生。”我先是裝作一副被傷透了心的模樣。
然後,我像小時候一樣對她撒嬌:“姐姐,一直看病,一直吃藥,可苦、可難受了。”
這是我早就想好的借口。
我知道她想害死我,但我現在還不能和她撕破臉。
在我離宮前,我意外遇上了皇上。
7
為我引路的宮女走錯了路,讓我勿聲張,她去找找路就回。
結果剛好皇上在和一位侍衛秘密談話。
他似乎沒發現我。
我隻得渾身僵硬地躲在花叢中。
他說:“沈青已經答應了朕要完璧歸趙。”
“他定是覺得朕無能昏庸,想要尋回真正的孟妃,連治孟家一個欺君之罪都不敢。”
那侍衛說:“皇上隻是看重孟家二小姐罷了。”
“卑職已經查明,善舞者是孟家二小姐,當年的孟家大小姐似乎有意讓二小姐對沈將軍隱瞞這個事實。極有可能,當年沈將軍一見鍾情之人是跳舞的二小姐,但被孟家大小姐蒙蔽。”
“孟家大小姐假冒二小姐入宮,還設計讓沈將軍誤會二小姐,可謂用心險惡。”
皇上又說道:“嗬,沈青毫不猶豫地答應要用她把孟嫣雪換出宮,也實在是涼薄之人。”
兩人走遠,我冷汗淋漓。
原來如此。
皇上已經知道了當年姐姐替嫁的事。
而我傾心相待的兩年的夫君為了和姐姐在一起,要把我換進宮。
我覺得心如刀割。
怪不得孟嫣雪叮囑我不能暴露自己善舞。
原來,當年沈青一見鍾情的人,是我?
我本該欣喜,但這兩年的冷遇,和沈青對姐姐的執著,已經讓我麻木了。
8
我於是裝作不知。
但不再對沈青噓寒問暖,隻想在宮外最後的日子裏能過得瀟灑自我。
隔壁的小貓攀過院牆跳了進來。
我在牆下軟聲誘哄:“咪咪,別害怕,下來,我接著你。”
軟乎乎的小狸花貓叫喚著跳入我懷中。
我一下一下地摸著小貓,笑個不停。
轉過身來,我看到了沈青有些恍惚的神情。
我斂下笑意,他看著我問道:“夫人,可會跳舞?”
我麵無表情地說道:“妾身不會跳舞,更討厭跳舞。”
9
我心心念念著的進宮時機到來了。
距離我知道沈青要換我進宮已有數月。
他應該是剛答應了皇上就有要事趕回邊塞。
如今,人回來了,可以安排換人的事了,還磨磨蹭蹭了數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