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再見了,我的流川楓。
文晨在人來人往的參觀者中看到了上次在金閣寺中偶遇的那個男人。他還像上次那樣脖子上掛著一台大單反相機,這次還背了一個黑色的雙肩包。他站在那裏拍海與天的風景,身形修長,海風吹亂了他的頭發,顯得遺世而獨立。這樣子的人,總是更容易引人注目。
或許是他察覺到了有人注視著他,他把單反放下,微微轉頭,就看到了離他不遠的文晨。他看到文晨後,微微一愣,似是沒反應過來,隨後朝著文晨兀自笑了起來。
海麵卷起一層又一層的海浪,迎麵而來的海風中夾雜著海水的鹹澀,海浪拍打石壁的聲音在耳邊回響,那個人背對著陽光朝文晨揮手。陽光刺眼,她眯著眼睛看著對麵的男人,終於想起來他長得像哪位韓國男演員了。
文晨覺得,他長得很像玄彬。
韓季星說:“真有緣。”
“是啊,真是緣分。”文晨眼睛亮亮的。
“你不是說你要回國了嗎?”
“計劃變更,突然想來這裏看看。”
“沒想到,你一個女孩子也喜歡《灌籃高手》。”
“是啊,大學時代有很多美好的回憶都和《灌籃高手》有關,我還畫了很多《灌籃高手》的畫,有素描、水彩,所以才想著既然來了日本就一定要來這裏看看。其實來了以後才發現真的隻是一個很普通的車站而已。”
赤木晴子在那一頭對著櫻木花道揮手打招呼的心悸,果然隻存在於少女時代吧。文晨心想,真正美好的不是風景,而是打招呼的那個人和心中的回憶。
“我讀書的時候喜歡打籃球就是因為特別喜歡《灌籃高手》,感覺那個時候很多打籃球的男生都或多或少受到《灌籃高手》的影響。你最喜歡裏麵的哪個人物啊?”
“流川楓。”
韓季星聽了答案後,笑了笑,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
“果然是流川楓啊,感覺看《灌籃高手》的女孩子大多都喜歡流川楓,顏值即是王道啊。”
“不僅因為他很帥,還因為他籃球打得好而且還很努力,我喜歡有天賦又努力的人。”
“你知道嗎?我在大學時代也加入過校籃球隊,打前鋒,學校給我的球服號也是11號。可是我其實對流川楓一直無感,我更喜歡戰鬥力很渣的三井壽,還喜歡他跪下來跟安西教練說的那句‘教練我想打籃球’。當初我就是這麼跟我教練說來著。”
文晨轉頭看向身旁的那個男人,原本就清亮的眼睛更亮了。在聽到籃球、前鋒和11號球衣後,她的體內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情感隨著血液流遍全身。
鐮倉高校前站一年365天都有遊客來來往往,有的人是因為《灌籃高手》慕名而來,而有的人隻是陪著隨行的同伴過來。第二類人看到這樣普通的車站大多都是失望而歸,因為眼前的風景沒有心中的風景那麼美麗,但此刻重要的其實並不是風景,而是那個和你一起看風景的人。
“文晨,你站在那裏,我給你拍一張照吧,我的攝影技術應該還不賴。”韓季星指了指旁邊的一處空地。
文晨聽從他的話,走了過去,安靜地站在那裏。她的裙擺和頭發隨著海風飛揚,陽光傾瀉而下,將她的發絲鍍成了金色,白雲像魚兒一樣在藍天中遊動,還有和韓季星的再次偶遇,這所有的一切她都覺得妙不可言。
拍完照後,文晨回到韓季星的身邊。韓季星脫下雙肩背包,在背包裏麵翻了翻,竟然從裏麵掏出一盒酸奶來。
“喏,這個給你。”韓季星把酸奶遞給文晨。
“那你呢?”
“我不喝。”
“為什麼你的包裏會有酸奶?”
韓季星沒有回答文晨,隻是咧嘴笑了笑。
文晨看著帶著笑顏的韓季星,腦子裏隻想到了一個詞——如沐春風。
文晨拿著酸奶,用白色的吸管在印有綠色花紋的錫箔紙上畫圓圈,她畫了一圈又一圈,在一旁看著的韓季星終於忍不住開口說:“你別畫圈了,快喝吧。”
文晨這才把吸管插進酸奶盒裏,再把它送到嘴邊。這隻不過是一盒普通的原味酸奶,不是草莓、香蕉等新穎的口味,味道卻很純正,甚至可以聞到酸奶散發的淡淡乳香。可是她卻感覺像喝美酒佳釀一樣,淺酌慢飲,讓旁邊的人看了也心有遐想,這酸奶到底是什麼味道?
韓季星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曾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父親還有母親都在他身邊的時候。母親很喜歡給他做早飯。每天清晨,他從睡夢中醒來,就可以聞到從廚房傳來的食物香味,有時候是濃湯煮麵條的骨頭香,有的時候是烤箱裏麵包的黃油香氣,還有油炸薯條的澱粉香。而母親不管做什麼,都會為他準備一杯自製的酸奶。
他喝酸奶不像文晨那樣喝得慢,他往往一口氣咕咚咕咚就喝完了。即使過了一段時間,被司機送到學校,他還能感覺到唇齒間留有酸奶的乳香味。他就這樣愛上了喝酸奶,無論去哪裏,總喜歡去超市或者便利店買酸奶,在冷藏櫃前麵對著不同牌子的酸奶挑挑揀揀好一會兒,卻從來隻挑原味的酸奶。
後來父母離婚,母親沒有帶走他,一個人去了遠方,他就再也沒有喝過母親自製的酸奶。他在世界各地喝了那麼多不同的酸奶,終是沒有找到像兒時一樣好喝的,即使過了很久,依舊留有乳香在唇齒間的酸奶。
文晨終於把手中那盒酸奶喝完了,其實在喝酸奶之前她覺得有點兒渴,可是這酸奶就像那蔚藍的海水一樣,越喝越渴,越渴越想喝。她試著去回味還留在唇齒間的酸奶芳香,卻發現嘴巴裏好像已感覺不出什麼味道了。但是這盒酸奶似乎打開她的胃口,她覺得有點兒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