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派人去葛鄉。這單子無論成功與否,你都不用在意,照他們說的辦就是。想試試這是不是個局也簡單,你如果打聽出另外幾個單子的下落,我可以派個人去假意探探,他們將會錯殺一人。不過這麼一來,他們會發現我仍在暗處盯著。”
“好,我聽你的,能不能探出另外幾單的下落,我不是很有把握。對了……”老K停頓一下,“這幾年集團都會往一個國外的賬戶裏彙錢,說是外聘的顧問,可誰都說不出那個顧問是誰、到底負責哪個項目。他們彙款的時候不太情願,不像是對待顧問的態度。我不知道這個信息重不重要。”
“他們不可能把廢料往國外運。但所有異常的現象背後都有被掩蓋的真相,適當時候再留意一下。”
關掉電腦時,單鷹瞄了一眼時鍾,已接近11點,走到窗邊遠遠眺望,電信大樓的霓虹燈交替變幻各種圖案,時而是運動的人影,時而是展翅高飛的信鴿,威市日報社所在的雙子塔一明一暗間歇亮著紅色的信號燈,蒼穹之下,夜景繁華卻寂寥。
關燈出門,路過大辦公室,虛掩的門內透出明黃色的燈光,還有一陣悉悉索索像老鼠啃桌角似的聲音傳出。
她……還沒走?
單鷹腳步一頓,輕輕推開門,調侃的話都要出口了,辦公室裏那人轉身,卻不是馮牧早。
自己為什麼會自覺以為裏頭的人一定是她?單鷹眼中閃過一絲困惑,又很快找到了答案——大抵就是最近一段時期,她太多次強行進入他的視線,養成了他的思維慣性。
“嗨,好久不見。”謝茂竹捧著那盒同事們吃剩的芋泥卷,一嘴的酥皮,一說話,酥皮劈裏啪啦掉。他打入了點絳唇當服務員,看這眉飛色舞的樣子,像是進展不錯。
單鷹把外套搭在格子間的隔欄上,半倚在一張辦公桌旁,交疊的雙腿又長又直,“今天怎麼有空跑回來?”
“他們參加什麼比賽,事先做通了評委的工作,大獲全勝,全員提早一小時下班。等節目播出的時候,他們肯定要造勢一番。不打入內部不知道,之前他們搞的那個什麼微博轉發抽獎送愛馬仕、送夏奈爾,都是假的。”謝茂竹絮絮叨叨講了好多,大概內容就是點絳唇私房菜根本沒有他們對外宣傳得那麼有良心,後廚貓膩很多,一般不讓外人進去。至於網友說的食品安全問題,他還沒查出有價值的證據。
單鷹腦中忽然想起馮牧早說她家大排檔輸了時的強顏歡笑,說不定對手就是點絳唇。隻見他輕輕揉了揉眉心,“不急,快春節了,我們不給喜慶氣氛添堵。你再跟一陣,有猛料的話,節後在上。”
“明白。”許是太餓,謝茂竹一個人幾乎把芋泥卷全吃光了,剩最後兩個時才想起單鷹,略尷尬又很沒誠意地問:“來一個嚐嚐?”
部裏大家都知道單鷹沒有味覺,卻沒想到他居然伸手拿了一個。謝茂竹半張著嘴,眼睜睜看著一向對美食沒半點興趣的單鷹在非用餐時間把食物往嘴裏送。
與此同時,單鷹發現自己居然能嚐出味道。
——酥皮已軟,裏頭的餡料早變得冷冰冰,但絲毫不影響它本身的芋香和恰到好處的甜。奶油完美地與檳榔芋混合,芋泥原有的粗糙感在蜂蜜的調和下變得柔滑細致,外皮的脆和內陷的軟滑相得益彰,一口下去,你似乎能窺見製作者為了生存而特意剛強起來的外表和休憩間隙坦露出的暖軟的心。
這些,可能狼吞虎咽的謝茂竹嚐不出來。
但單鷹竟然能。
是的,他能嚐到它的味道。甜與香,絲絲分明,這是馬蹄踏過花海揚起的一片香塵,是清溪邊浣紗少女抿唇時頰邊的小小梨渦,是轉山轉水轉佛塔途中頓悟的拈花一笑。
由她製作的食物,哪怕隻有一個環節,都能讓他的味覺複蘇。她如此平凡,卻總帶來奇跡。
然而下午忙於工作的自己,麵對比賽失利本就滿心失落的馮牧早時,拒絕得太過不近人情。
“這個是……”謝茂竹一句話未問出口,隻見單鷹飛快轉身離開。
打烊時間到,馮家父女簡單收拾一下店裏,就要關店回家。馮牧早按下卷簾門的開關,待簾子將到地麵,蹲下去鎖好才拍了拍手站起來。見馮奕國搬來梯子要爬上去摘橫幅,她趕忙過去,“還是我來吧。”
解開一側,父女倆又吭哧吭哧扛著梯子去另一側。馮牧早一時大意沒站穩,腳一滑,從梯子上摔下來,即將屁股開花的時候,腰側被人有力地一攬,搖晃幾下站穩。
“多虧有你啊爸爸。”她鬆一口氣,卻見馮奕國一臉驚魂未定站在對麵,詫異轉頭看身後,方才接住自己的居然是單鷹。
即便他的是手已經移開,她還是爆紅了臉,好在夜太黑,不太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