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鹿呦集訓時,班上有個畫畫特別厲害的女生,長得又白又美,很受異性的青睞。
但她早已有了喜歡的人,那個男生鹿呦見過,不好看也不高,但是每次來看她的時候都會帶很多好吃的零食,也會記得在她生理期前備好暖寶寶和紅糖。
在外人眼裏,他們一點都不般配。
女生性格好,幫鹿呦改過好多次畫。有次鹿呦沒忍住,問她為什麼選擇和那個男生在一起。
女生說他們是初中同學,那時她還是一個小胖子,臉上長滿了青春痘,老遠看著就是個油膩膩的肉球,很不討喜。
所有人都對她不冷不熱,甚至將那些打掃衛生的活全部交給她,美其名曰幫她減肥。她度過了一段據說很不美好的日子,在那段艱難時光裏,她唯一的亮光就是那個男生。
他會奪過她的掃把替她打掃,會在別人說她壞話的時候站出來反駁,會在早上上學前給她帶自家煮的土雞蛋。
他告訴她:“你別傷心,我不會丟下你。”
女生說這些的時候眼神很溫柔,即便她後來變成了一個好看的人,變得很受歡迎,她也一直明白,真正把你放在心上的人,並不是看你長得好看,幫你跑腿給你買東西,而是就算你不好看也不會說好話,也依舊願意把所有最好的東西統統給你。
鹿呦來到展館時,門口圍了很多記者,還有自發聚在一起所謂的“打抱不平”的粉絲。
今天是原定的“日月星辰”展覽日。
他們在等程梓星。
記者要的是勁爆的新聞八卦,粉絲要的是一個可以服眾的說法,有的在議論,不如直接砸開玻璃門。
鹿呦撥開他們,慢慢走到最前麵。
她眼神堅毅而淡然,學著平日裏的程梓星,轉身一點一點掃過麵前烏泱泱的人群。
“程梓星沒錯。”
她輕喃的一句瞬間被淹沒在熙攘吵鬧的人群中,而後,她握緊拳頭,重複著這一句話,越說越大聲,直到周圍漸漸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開始打量著這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小姑娘。
她看起來很狼狽,眼淚淌下,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不顧一切。
人群中有人嗤笑:“你是程梓星的同夥吧,在這裏說,他又聽不見。”
“他是個縮頭烏龜!”
“程梓星是個縮頭烏龜!”
還有人看不下去了,讓她趕緊離開,別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毀了自己的路。
“我就不讓。”鹿呦咬牙說,“憑什麼,你們憑什麼啊?你們根本就不了解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以前她也不喜歡程梓星。
覺得他很麻煩,很自我,像是一塊怎麼也捂不暖的冰塊。可後來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開始走進他的世界,開始慢慢理解他的心。
她可以接受他們對自己的嘲諷汙蔑,那是她的過失,是她該走的路,該過的坎。
但程梓星不同,他是她過去的信仰,亦是如今支撐她走下去的光,天生就該站在頂端俯視眾生的王。
他那麼好,那麼幹淨,那麼努力地去描繪他所想的世界,不該承受這些潑在他身上的無名髒水。
鹿呦知道,她其實什麼都不算,不知道能成為怎樣的人,不知道走的哪一步是對哪一步是錯,甚至連身邊真正愛她關心她的人都認不出來。
成人世界裏的所有虛與委蛇,所有虛情假意都混在那些看似甜蜜的糖果之中,不是你溫柔地對待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就會報以溫柔。
但在她踏出別墅的那一刻,就早已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
想要保護一個人,這個人曾保護了自己四年,現在,她想要換一換,換她來保護他。
她不會讓開。
“因為你不夠格。”有人這樣說,他們是拿錢辦事,多了個人擋著不太好交差,“小姑娘,不好好回學校讀書在這兒擺什麼架子。你看到這攝像機了嗎?還不快趕緊走。”
“她不夠格,加上我,應該夠了吧。”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帶著喘息的感歎從一旁傳來。
“鹿呦同學,你不道德。”
“師,師兄?”鹿呦不可置信地看著身邊的人,微生煬發梢淩亂,似乎是一路狂奔而來。
而他的身後,幾十個腿長一米以上,淨身高一米七以上的漂亮小姐姐站成兩排,十分拉風十分震撼地與一眾記者麵對麵互瞪。
“你們想知道的真相,我現在就可以統統告訴你。”
記者群在風中淩亂,先是小女孩,又是好身材的小姐姐,這程梓星什麼路數?
鹿呦呆了,連眼淚都沒來得及擦一擦:“難不成,你就是傳說中的那個神秘兮兮的‘後宮團’會長?”
微生煬麵上的表情頓時無比複雜。他深呼吸好久才對她說:“我費盡心思組建這個後援會這麼久,就是為了等這一天,就是為了等這群不會明辨是非的渣渣過來詆毀我的偶像,而我在這關鍵時刻力挽狂瀾,做他最堅實的後盾,抗下一切風雨。”
“那個……”
“這樣他就會覺得,我可以達到和他並肩的高度。作為他的忠實粉絲,這是我該盡的職責。”
微生煬仰天歎息後,立馬咬牙切齒道:“所以,為什麼每次你都搶先一步?當助理算了,上你們班的課也就算了,就連和別人正麵剛你也要搶在我前麵?”
冷淡如微生煬,第一次這麼氣急敗壞。
鹿呦此刻的表情非常悲壯,她鼻涕眼淚都沒擦幹淨,此刻一抽一抽地道歉:“對不起師兄,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你在的話,他看到會開心。”
微生煬悶悶地嘟囔一句。
“你……什麼意思?”
話音剛落,突然有人一把握住了鹿呦的手,把她往後一拉。
她怔住,恍惚間熟悉的氣息鋪天蓋地地襲來,灼熱的溫度從手掌處逐漸蔓延。
02
“程梓星!”
“是程梓星來了!”
程梓星伸手,將鹿呦的腦袋按在自己的懷中。
“乖。”他輕聲喃喃,“我來了,別哭。”
周圍又開始躁亂成一團,媒體記者蜂擁而至,誰都沒有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程梓星真的會主動出現。
“程老師對抄襲之事有什麼看法嗎?”
“您作為斬獲多項國際獎項的畫家,新作《七月四的風》為什麼要抄襲《南風》?”
“您真的會退出圈子嗎?”
所有的問題全部湧來,閃光燈不斷閃爍,拍照快門聲久久充斥在耳邊,鹿呦捂住程梓星的耳朵,語氣裏還帶著一絲沙啞的哭腔:“程梓星,你別聽啊。”
“好。”
他將她抱得更緊了一點。
“你帶她先走吧。”微生煬帶領漂亮小姐姐們圍成一堵堅固的人牆把記者攔住。
“謝謝。”程梓星背對著他們,一步一步從人群裏走出。
“請問您懷裏的女生是您的女朋友嗎?她是否也參與了竊取他人作品的勾當之中?”
有個人見程梓星要走,扯著脖子大聲嚷嚷。
程梓星步子一頓。
他慢慢回頭看向那個記者,眉眼覆上一層陰霾,冰冷瘮人,讓那人瞬間噤聲。
“她是怎樣的人,還輪不到你來評判。”
程梓星說:“人言可畏,清者自清。”
十月份的天氣依舊溫暖,微風穿越樹梢間隙,晃過漸漸落敗的花樹。
程梓星抱著鹿呦走了很遠,直到那些聲音漸漸被拋之耳後,才對懷中之人輕聲說:“我在想一個問題。如果我真的名譽掃地,沒有名氣,沒有錢,後半生都要背著這麼一個招罵的罪名,我可能真的會一無所有吧。
“一個沒有光輝加持的程梓星,將不會是你的光,也將無法再幫助你分毫。到了那個時候,你還會像現在這樣站在我的身邊嗎?”
鹿呦從他懷裏伸出頭,紅腫的雙眼認真地盯著他。
“老板。”
“嗯?”
“你知道嗎?剛剛我腦海裏全是‘我完蛋了我徹底完蛋了’,我本來就不太會說話,還傻傻地站在那裏和他們硬爭。沒準明日我爸刷新聞,刷著刷著就能看見我那張大臉出現在頭版。”
程梓星的喉結滾了滾,眼底全是笑意:“然後呢?”
“然後我看見了你。”
鹿呦認命般地感歎:“唉,完蛋就完蛋吧,去他大爺的,又不是世界末日也不是死到臨頭,你就算身敗名裂,做不成畫家,變成一個很普通的程梓星也沒關係。
“而且,你並不是一無所有。”
她一字一句道:“你還有我啊。”
她喜歡程梓星。
隻是因為喜歡程梓星,所以願意接受他的一切,無論好壞。
過去鹿呦還不太懂這種感覺,就像是去書店買到最後一本漂亮本子,在小賣部刮出“再來一瓶”的字樣,早晨慌慌張張地與一人在街口擦肩而過時,襯衫上清爽幹淨的肥皂清香。
從知道你名字的那一刻起,我一點一點變得貪婪。
程梓星放在鹿呦背後的手一頓,深邃漆黑的眼眸裏說不出是什麼情緒。
而後,他突然加快步伐,拐進旁邊空無一人的巷口,在鹿呦還沒反應過來前,掐著她的腰,將她騰空抵在牆邊。
她驚呼,兩人額間相觸。
程梓星彎了彎唇:“鹿呦,你要不要猜一猜,我現在想做什麼?”
鹿呦雙手絞在一起發顫,含混不清道:“我我我……”
他語氣中夾著一絲調侃:“哦,你在緊張?”
“我沒緊張!”
程梓星慢條斯理地說:“你緊張得牙齒都抖得跟個篩子一樣。”
“胡說八道,那是我冷!”
大中午白晃晃的太陽下,鹿呦大聲地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