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永恒(1 / 3)

第十二章 永恒

如果我帶來的隻有災難,你會不會依然有勇氣陪我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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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去夏春秋家的前一天,明媚為給她爸媽買什麼禮物而惆悵不已,夏春秋見她拿著個本子寫寫劃劃真是又好笑又好氣,一把搶過她的筆記本,“你是不是有走親戚強迫症啊!我都說了,什麼都不用買,我們家又不是什麼達官顯貴沒那套禮儀的,你要是真買一堆東西去,我爸媽該有負擔了。”

“可我畢竟是第一次去呀而且大過年的,你讓我空著手啊?那我不去了!”

夏春秋真是拿她沒辦法,最後妥協說:“那就帶點島城的特產吧。”

“就這麼辦!”明媚眼睛一亮,“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當即就拉著夏春秋去超市采購,要不是夏春秋一再提醒她箱子會裝不下,明媚恨不得席卷了特產區。

明媚還是第一次在寒假學生出行高峰期乘火車,看著候車室烏壓壓的人群與成堆的行李,著實嚇了一跳,雖然在電視新聞中見過這樣的場麵,但身臨其境又是另一種感受了。好在她們的票是學校統一買的,因為路程遠時間長,夏春秋怕明媚受不了,所以特意買了兩張臥鋪,隻要上了車,基本上也就沒什麼後顧之憂。

剛在車廂安頓好,明媚接到了傅子宸的電話。

“你在哪兒?怎麼那麼吵。”傅子宸說。

“噢,在火車上。”

“火車上?你出去旅行?”

“沒有,去夏春秋家裏過年。”

傅子宸愣了下,原本他給她電話是想約她出去滑雪,他隻得改口:“這樣啊,那你們一路平安,玩得開心。”

明媚掛了電話,夏春秋湊到她身邊擠眉弄眼,“傅子宸?”

“你怎麼知道?”明媚驚訝,她難道還有透視眼不成。

夏春秋得意地吹了聲口哨:“我神機妙算唄。”她頓了頓,忽然十分認真望著明媚:“你對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明媚愣了愣,旋即笑了,“什麼都沒想。”

“你這是在逃避!”夏春秋對這個答案十分不滿。

或許是吧。明媚淡淡地想,她似乎真的一直都在逃避他,雖然總是避無可避,有時候命運的巧合令人無能為力。她也一直在逃避想這個問題,他們之間的關係。

“你還惦記著你那個小竹馬嗎?”夏春秋隻見過洛河一次,對他也不甚了解,但從艾米莉的敘述中,她對洛河的好感度也不高。“明媚,你問問你自己,現在的你對洛河到底是愛情,還是你其實念念不忘的是那段時光,你隻是不能接受他的變化。”

明媚輕輕搖了搖頭,“不管是什麼,我們都已經沒可能了。”如果說他一直以來的冷漠令她灰心喪氣,那麼那天從警局出來之後,她對他的心已經徹底死掉了,雖然很痛,但一個人的心隻能承擔那麼多那麼重,她已經累了,也很失望。

“那你為什麼不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傅子宸一個機會,他對你一直都很好。”

明媚笑了笑,“他是很好,可春秋,你忘記了,他跟程家陽是一國的。”

夏春秋立即愣住,“你一直不肯接受他,是因為這個?”

“也許有一點吧。”明媚歎口氣。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他為一個女孩子營造了一場浪漫的海上燭光晚餐,他擁著她忘情地親吻。

可沒過多久,再次見到他們兩個時,他卻拉她做擋箭牌,對那個泫然欲泣的女孩說,這是我女朋友。他花花公子的傳聞並非隻是別人閑談中的八卦,她親眼見識過,也目睹被他拋棄的女生臉上帶著怎樣的傷心欲絕。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生,怎麼可能不介意呢。

夏春秋沉默了一會,再開口時聲音低沉了許多,“如果艾米莉能一起去我家過年就好了。”

明媚握了握她的手。

幾天前,艾米莉發過一條短信給明媚,說一切安好,勿念。再也沒有多餘的話。明媚趕緊打她電話,還是晚了一步,又關機了。

艾米莉,願你真的一切安好。

長途火車上的時光總是格外漫長,好在明媚帶了一本小說打發時間,跟夏春秋聊聊天,吃吃東西,也沒有覺得多難熬,剩下的時間便一直蒙頭大睡。二十幾個小時後,列車終於到了終點站。

這個城市屬東北以北,雖然島城也地處北方,但跟這裏的氣溫比起來還是溫暖了許多。下車時正是中午,兩個人在火車站附近的KFC簡單解決了午餐,又搭公交去了汽車站,夏春秋的家在一個小鎮,還需要再坐兩個小時的汽車。

因為在火車上睡夠了,上了汽車後明媚一直將目光放在車窗外,沿途一路風光無限好,公路兩旁的山巒與田野上皆被厚厚的白雪覆蓋,在菲薄陽光照耀下,折射出晶瑩的光芒,賞心悅目。

終於到了夏春秋的家。

從大馬路旁邊的一條小巷子一直往裏走五十米,盡頭處,便是夏春秋家的小院子,她的父母已經站在院子門口笑意吟吟地迎接她們,明媚趕緊打招呼。如夏春秋所說,她的父母為人和善,不過分熱情也不冷淡,吃飯的時候會招呼你多吃點但不會一直往你碗裏夾菜,圍坐一起聊天的時候也隻是閑話家常,不會刻意找話題來問你。

夏春秋的弟弟夏冬眠剛剛升入初中,是個很開朗的男孩子,對生物地理特別感興趣,得知明媚學海洋地質而且連年拿獎學金,瞬間就對她充滿了崇拜感,總纏著她問一些問題,並且信誓旦旦地以後也要考海大明媚讀的這個係。一切都很妥帖,明媚提起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幾天下來,明媚更是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一樣,甚至在做飯時主動幫夏媽媽打下手,夏媽媽也不拒絕,直誇明媚勤快能幹,讓夏春秋多學著點。惹得夏春秋直嚷嚷她偏心,才幾天時間就喜歡明媚比她多一點了。

年前的天氣破天荒一直很好,陽光明媚的,夏春秋帶著明媚在鎮子上溜達,去看她就讀的母校,還去了她曾提及過的那條巷子。

“當年就是在這裏,我被人搶劫,他救了我。”夏春秋微微眯著眼,仿佛又看到多年前那個瘦弱總被人欺負的自己,以及時光深處裏那個迎麵走來的高瘦男生。

緬懷總是令人傷感的,逝去的是時光,卻又不僅僅是時光。

她又帶明媚走很遠的路,去看那條可以在冰麵上跳舞的河。河很大很寬,一眼望不到盡頭,厚厚的冰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煞是美麗,可它的深處,卻也暗藏著殘酷無情。

“他就是在這裏為了救人,丟掉了生命。那年他才十八歲。”夏春秋的聲音像是沾染了河水的涼,濕漉漉的。“明媚,有時候我覺得生命真脆弱,說沒就沒了。”

明媚伸手擁住她,靜靜無言。

“所以呐,我們都要珍惜眼前人。”她語調忽然一變,快得明媚都沒反應過來。她隨即微微一笑,衝夏春秋眨眨眼,“噢,你這話可就意有所指呐,你是在說顧簡寧嗎?”

夏春秋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誰說那個小屁孩呐,我是說你要珍惜傅子宸!不管他從前怎樣,但自從他開始追你之後,就沒再沾花惹草過吧,我說的沒錯吧?”

“啊,天都快黑了,該回家幫你媽媽做飯了。走啦走啦。”

“喂,我從前怎麼就沒發現你這麼擅長逃避問題呢!”

“是嗎?現在發現也來得及呀。”

“站住!你走那麼快幹嘛,等我呀渾蛋!”

……

除夕夜那晚,明媚跟夏春秋各自給艾米莉發了條短信,明知道不會有回複,但兩個人還是時不時便瞄一眼手機。

明媚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與這麼多人在一起過年,從前跟外婆一起生活,每年過年都隻有她們兩個,後來回了明家,過的唯一一個春節,因為父親太過忙碌,除夕夜都沒能團圓。

後來她一個人過春節,鄰居家鞭炮煙花陣陣,她也沒隨那一套,總歸是冷冷清清的。而今年,五個人圍著一桌子熱氣騰騰的菜,喝酒、閑話家常,那種感覺令明媚忽然間像是找到了家的氛圍一樣。那瞬間,她忽然無比想念外婆、想念爸爸、想念明月,甚至還有從未見過的媽媽。

那晚,她還拿到了壓歲錢,多少年沒有拿過了。當夏媽媽遞給她的時候,她下意識便要拒絕,但夏冬眠搶過紅包就往她口袋裏塞,一邊嚷嚷著,“明媚姐姐如果你嫌少的話,我不介意幫你收噢。”

那真是她這二十年來過過的最溫暖最愉快的一個年了。

也是最令她意外與不知所措的一個年。

大年初三那天清晨,明媚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卻忽然被夏春秋搖醒,睜開眼,似乎還沒天亮呢。夏春秋也不像已經起床的模樣,她穿著睡衣,外麵披了件羽絨服,頭發也亂糟糟的。

“怎麼啦?”明媚睡意迷蒙地問她。

“起起起……來……”她一臉興奮,語無倫次的,將她拽起來抓過長款羽絨服裹住她就往樓下跑,明媚簡直莫名其妙,但也隻得跟著她下樓。夏春秋打開大門,一把將她推出門外,又把門關上,明媚這下子更加奇怪了,轉身就喂了一句,還沒來得及繼續開口,就被身後的一個聲音嚇得差點尖叫起來。

“明媚。”

她緩緩轉過身,隻見院子裏長夜不滅的昏黃路燈下,傅子宸正靜靜立在那裏,他隻穿了一件黑色大衣,天氣太冷,雙手放在唇邊輕輕嗬氣,淡淡的晨曦與燈光中,他的臉若隱若現,那雙深沉的眼卻亮若星辰,正灼灼望著她。

明媚揉了揉眼,再揉了揉眼,他依舊站在那裏,沉靜地。

傅子宸放下手,微微翹起嘴角:“別揉了,是我。”他慢慢上前,終於站在了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