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裏希簡直囧得沒辦法,捂臉半晌才重重歎了口氣:“幸虧我自己說了!”
“人有誌氣是好事嘛,”老先生笑容未盡,教育道:“年輕人正該樹立一個目標來激勵自己,機甲兵想進第六兵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知為何十七歲的海因裏希愣是從這話中聽出了戲謔之意,慌忙打斷:“不不,別說我了。老先生您對軍務這麼熟悉,難道您年輕時也是軍隊裏的嗎?”
老先生唇角又浮出了笑意,“算是吧……”
“那您是什麼兵種?”
“你猜呢?”
海因裏希隻想趕快擺脫尷尬,隨口道:“您是軍官?”
“是。”
“唔,戰艦指揮係?”
老先生含笑問:“為什麼這麼認為?”
海因裏希本想說因為您看上去很有那種範兒——戰艦指揮係出高官,而這位老先生身上真有那種端莊矜持、風度翩翩,一看就有著很好氣質和教養的上層人士範兒。
但想想他一個軍校生,跟退役了的老軍官說這種話也實在太牙酸,兼還有點討好巴結的嫌疑,於是就搖頭道:“我隨便亂猜的……軍官不一般都是指揮係嗎?您看上去像罷了。”
“我確實在前線當過指揮官。”老先生說,不知為何海因裏希覺得他好像看穿了自己的顧慮,語調聽起來非常緩和:“但現在聯盟軍權改革,軍官大多都從底層戰士中挑選和培養。哪怕是正經指揮係畢業的,往往也得先下放到地方駐軍去鍛煉,隻有從戰火中走出來的戰士,才能承擔起率領和保護部下的職責。”
他蒙著繃帶的眼睛轉向海因裏希,溫和道:“我隻是個老人,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請盡管放心吧。”
老先生低下頭去,那一刻他的姿態竟然非常謙和優雅,陽光映出削瘦而挺拔的身影,修長的手指自然的垂在身側。
海因裏希目光頓住了。
這雙手經過時光的浸潤,已露出風霜和歲月的痕跡,但仍然能看出年輕時矯健的力度。虎口上的痕跡從這個角度看相當明顯,邊緣微微泛灰——那是槍繭。
是長期緊握電磁槍柄,微衝電流造成的無法祛除的痕跡。
年輕的海因裏希似有所悟,心中驀然湧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
那天他把老先生送到病房門口,遠處立刻迎上來兩個神情緊繃的軍官,走來啪的行了個禮。老先生似乎能看到一般擺手製止了他們的話,轉身向海因裏希笑道:“多謝你了,年輕人,多虧有你我才能回來,不然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您言重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老先生和藹道:“你叫什麼名字?”
海因裏希看看前方,走廊盡頭又有幾個便衣站起身,一邊把手伸進鼓鼓囊囊的口袋,一邊警惕而戒備的向這邊走來。之前那兩個鐵青著臉的軍官也緊緊盯著自己,姿態活像上緊了發條的機器蛙,隻要有一點不妥就會立刻撲上來搶人。
“……阿爾伯特,”海因裏希隨口扯道,“我的名字叫阿爾伯特。一點小忙而已,您不用介懷……我還要去看朋友,這就告辭了。”
老先生拍拍他的肩,笑道:“去吧,年輕人。機甲兵很了不起,要保持這種誌氣,國家會等著你的。”
那天海因裏希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的時候,其實有點小緊張,但臨下樓前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老先生斜側著站在走廊上,目光還望著他離開的方向,嘴角似乎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微笑。
……是有點眼熟啊……海因裏希皺起眉頭,疑惑的想。
到底是在哪裏見過呢……
十七歲的海因裏希隻把這當成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其後也隻跟亞倫提過兩句,緊接著就把這事給忘了。沒想到的是,後來他真的離開了軍校,成為了自己一直向往的職業軍人——但卻不是在第六兵團機甲隊,而是整個聯盟最高軍事統帥的近身侍衛。
當他在這顆銀河係邊陲的小行星上說出自己夢想的時候,他不會想到僅僅一年之後,命運之手就會把他推向人生中第一個難以企及的高峰;同樣,當加文·西利亞在那條秋日的小徑上問出:“請問有人嗎?”的時候,也不會想到,自己叫住的是兩百年後整個銀河帝國的霸主。
仿佛冥冥中有隻無形的手,在他們麵目全非時安排了第一次相見,隨後讓他們擦肩而過,各自踏上漫漫長途。
——直到數百年後一個隨機的下午,命運才隱藏在時光後,露出了狡黠的笑臉。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晉江大抽,會把一些讀者留言抽成小綠字的作者回複,但是隻在後台出現,回到前台就正常了。所以如果在後台看見“哈哈哈大大這章寫得真好啊!”的小綠字作者回複,請囧臉回到前台……謝謝……小天鵝湖狀旋轉鞠躬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