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偉儔在上海戰時腿部受傷,隨後跟隨葉肇參加南京戰。萬眾突圍之夜,引部隊出太平門,在中島今朝吾第16師團的正麵撕開一個口子,突破多重防線後,把部隊帶到了安全地帶。後林偉儔到武漢治療腿傷,事跡被上報軍委會,感其奮然決絕,終授青天白日勳章。
頒發完勳章後,蔣介石問林偉儔南京戰的情況,林向蔣抱怨陷城前夜撤退時的混亂。
當時蔣介石還召見了第66軍另一名旅長喻英奇(西江講武堂,湖南保靖人)。喻跟張靈甫性格極像,也是非常驕傲的一個,相貌也同樣英氣逼人。當時喻率部在南京外圍湯山與日軍接戰,膝蓋受傷,後背亦被炮彈炸傷,但堅持不下火線。蔣介石在召見喻英奇時,後者也道出撤退時的進退維穀,下關江邊用作轉移部隊的船隻奇缺。
隨後的彙報陸續到了蔣介石那裏。聯想到日軍在南京的暴行,蔣開始大罵已經回鄉的唐生智。
但已經沒用了。
丟了南京的唐生智走了,在山東一退再退的韓複榘來了。
開戰後,韓複榘的官職是第5戰區副司令長官兼第3集團軍總司令。
關於韓複榘,時常在相聲裏聽到他的名字。在逗哏的口中,他是個被嘲笑的對象,粗俗而沒文化。
實際情況小有差別。
辛亥革命前,韓複榘入伍到了馮玉祥部下。沒多久,就被馮提升為營部司書一職,由此可以看出來,韓還是有一定文化的。但後來有人為了在這方麵給他平反,又將其塑造成一個軍閥中的文化大師的形象,這就有點過了。
韓複榘在馮玉祥手下的時候,是馮部最能打的幹將之一,後因不堪忍受馮玉祥家長製的管法(曾被馮玉祥罰跪),反戈一擊,歸順了蔣介石,此後長期主政山東(1930年9月出任山東省主席)。
這7年,韓複榘確實做了一些事,比如吸引梁漱溟到山東搞鄉村建設,也撥了一些教育經費。但其本人,說到底還是一個帶有舊文化背景、舊軍閥與新軍人相結合的“混不吝”。這7年,跟南京國民政府,韓始終保持著一種微妙的若即若離的關係。比如,他曾抵觸中央軍進入山東,一度還解散了國民黨山東省黨部,弄死了黨部負責人,如此等等。但他也沒接受日本人的拉攏,拒絕在山東搞所謂的華北自治運動。
一句話,韓複榘的原則是:我的地盤我做主。不管是蔣介石,還是日本人,都別想牽著我的鼻子走。
中日開戰後,韓複榘負責守備津浦鐵路山東北段。
此時華北的戰局因多個月前宋哲元的躊躇不定而迅速惡化。事變發生後,蔣介石曾命令何應欽調撥給宋哲元300萬發子彈,但宋無意大戰。後來,陳誠在總結第一期抗戰(“七七事變”到武漢會戰結束)時說:“……首先開辟的就是北戰場,但這個開始實在不夠良好,以致半年之間,隨著平津的失陷,冀、察、晉、魯,以及豫省北部的許多名城都相繼淪入敵手。身當冀、察軍政之衝的宋哲元氏,對此是應當負一大部分責任的。”
所以,一時間,整個華北戰場在看山西和山東。山西那邊的正麵戰場,閻錫山在八路軍的配合下,已經跟日軍打了不短的時間。山東這邊,就看韓複榘的了。
但韓複榘不想打。
日軍進入山東地界後,除了在德州敲打了一下、在濟陽有過短暫的交火外,韓複榘沒組織起任何抵抗。日軍淩厲的攻勢叫韓複榘膽戰心驚,僅有的一次到前線視察,差點被日軍俘虜。於是炸毀黃河大橋後,他帶著部隊完全退到黃河南岸。
第5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先後兩次飛赴濟南找韓複榘“談心”,但作用不大。韓複榘認準了一個理兒:日軍太強大,跟人家打,隻能叫自己的部隊白白損失掉。上海和南京都守不住,叫我守濟南,開玩笑麼?
所以盡管李宗仁以戰區司令長官的名義下令叫韓複榘守濟南,一旦城破就帶人到沂蒙山打遊擊,但還是被韓複榘拒絕了。他隻在濟南留了一點人,自己帶著主力先棄城而逃了。
先不提這是一場衛國戰爭,僅就在戰場上違抗軍令這件事,就夠韓複榘喝一壺的了。作為軍人之大忌,放在哪個時代都是殺無赦的。但韓複榘不怕。為什麼?一是習慣了,軍閥習氣那麼多年了,打蔣介石他都打了好幾次,李宗仁的命令算什麼?再者是,後退有什麼關係呢?首都南京不都丟了嗎?唐生智不也沒事嗎?
此時的韓複榘處於一種恍惚狀態:他還不想倒戈當漢奸,但又覺得血拚日軍沒意義。
還有一點,抗戰開始後,一些具有地方色彩的將領認為,自己被推到第一線,是蔣介石的計謀,要借日本人之手將其消滅或削弱。韓複榘就是這種心態,所以他要保存實力。用他的話說,要能保存實力,就是退到天邊,也能有吃有喝,誰也不敢輕視我們!
於是韓複榘從濟南退到泰安,把自己的物資全部轉移到平漢線上的漯河車站,軍委會叫他在泰安構築陣地,韓置若罔聞,又準備退出泰安。李宗仁勸說,韓很不客氣地回應:首都尚且不守,區區泰安如何守得著?
韓複榘又從泰安退到濟寧,李宗仁打電話給韓,後者說:“全麵抗戰,何分彼此?”
李宗仁也沒辦法了,將原話轉述給蔣介石,蔣立馬被氣了個倒栽蔥。
韓複榘的意思是:既然是全麵抗戰,在哪兒都是打,何必要守著一個地方?從邏輯上說,似乎沒錯。但問題在於,自從德州和濟寧撤下來,他韓複榘撤到哪兒都沒打過。至此津浦線洞開,第5戰區司令長官部所在地徐州也暴露在日軍麵前。